“素聞張家家風清正,老師的才學品行自不必說,張學士也是學貫古今,令孤仰慕已久,今日終于又得見二公子,始知傳言不假。聖上常對孤言,張學士年紀雖輕,學問卻一點不輕,囑孤勤學善問,多和張學士請教。平日忙裡忙外的沒機會讨教,今日終與君相聚,望請暢所欲言,切莫拘禮。這杯,孤敬你們二位!”
太子于主位舉杯,張家倆兄弟忙惶惶起身,雙手端起酒杯,臂與肩平齊,緊随太子飲盡了杯中酒。
二人剛坐下,三阿哥二話不說緊接着站起,唬得二人趕忙屁股離座,匆匆往杯裡倒酒。
“張學士無論是為人還是學問,頗具乃父之風采,張尚書亦是我自小敬重之人。此番太子相邀,我雖是個陪客,也想來一杯!”
三人一同飲盡。
以這架勢,接下來似乎輪到四阿哥。二張小心坐下,在突如其來的甯靜中,四道目光齊刷刷投向了正端起杯子獨自淺酌、看上去好像魂遊天外的四阿哥。
“……”四阿哥沒法再獨酌。
好話都被說盡,他和對面二張“不熟”,實沒甚可說。于是,四阿哥起身,端起酒杯,遙遙舉向上座。
“太子有仁孝之心、惜才之心、好學求渴之心,臣弟受教了,臣弟當約束己身,勤勉苦學,方不辜負太子的一番言傳身教!”
太子在座位上受了這一敬,搖頭笑道:“老四,今日咱們是向張學士和張二公子讨教學問,你沒頭沒腦地提我幹什麼?快坐下。”
四阿哥飲罷一杯,聽話地坐下,也是笑,“隻是突然想到了。”
“你啊……”
三阿哥話不多說,揮手,“老四,拍馬屁也看看時候,罰酒罰酒!”
四阿哥笑,又喝了一杯。
太子先拍出一本《太上感應篇》,命各抒己見,知無不言,幾人借着酒勁探讨了一番。酒過三巡,太子提及不久前張尚書和張廷瓒被彈劾一事,面露憂色。
“孤已查明,張二公子此前行事并非有意有攔阻官府辦案,二公子闵惜弱小,願為百家院乞兒奔走說情實乃義薄雲天之舉。有人借機誣告老師與張學士,孤會禀明聖上,還你父子清白。”
張廷瓒與弟對視一眼,雙雙起身,合手微拜。
“太子明察!”張廷瓒朗聲,“于此事上我和阿瑪的态度是一樣的,一切聽憑聖上裁斷!至于我這二弟在家裡驕縱慣了,素來不知天高地厚,他若真有觸犯國法,該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我和阿瑪不會插手。倒是那個孩子小山……”
張廷瓒的聲音輕下去,語氣憐憫,“聽說那孩子入獄已逾半月,前日染上了傷寒。雖整件事是因他而起,但此人在販鬻案中乃重要人證,衙門遲遲不允大夫與他診視實在是說不過去。”
太子蹙眉,“可孤卻聽說那孩子身患瘋病,逢人就咬,衙門給請的幾位大夫都被那孩子趕走了啊。”
“太子殿下!”張廷玉繞到堂中,袍子一掀,向主位拜跪。
“小山幼時為親眷所棄,确實曾患離魂之症,但經元氏夫婦多年悉心照料,他的病已許久沒有發作!那孩子少不更事,獄中傷人絕非他的本意,草民有一不情之請,請太子看在小山家世可憐,又是因牽挂至友才落得如今境地的份上,容許草民親自攜大夫前往探視!”
他話音清朗如玉石落盤,雖跪于人下,卻挺直腰闆,不卑不亢,“草民與小山相識三載,知他本性純良,有草民在,他定不會再發狂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