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煩亂的心情,和他以往所學所知都不同,嬷嬷沒教過,書裡沒寫過。
他不知道。
那好像是種本能。
…
七月初十。孝懿仁皇後忌日。服缟素,祭奠三日。
三日内,阖宮食素,阿哥所内各院的膳食由膳房統一調度。四阿哥宿在書房,沒有踏進正院。
八月十五,中秋。
乾清宮辦家宴,扶搖和四阿哥到時,殿前已聚了一批皇室宗親,扶搖緊緊跟在四阿哥身邊,恨不得抓住他的袖袍,叫他不要離開自己三步之内。
筵宴正式開始之後,娘娘們和皇帝才會出現,此刻時辰還早,衆人都聚在殿前問安閑談熱火朝天。雖大殿早早就敞開了,但入内者寥寥。
這是扶搖第一次和如此多的清庭皇親勳貴近距離接觸,滿眼绫羅錦衣、金玉輝煌,貴族女眷們戴着厚重朝冠,冠頂镂金三層,飾東珠,鑲紅寶石,與廊下、樹上懸挂的彩燈交相輝映。女眷們一個個腳下踩着高跷似的花盆底鞋,行動卻又穩又優雅。
扶搖走得慢極,一不留神四阿哥就不見了。
她彷徨張望,動也不敢動。
忽然,一個穿着石青花卉紋吉服褂的貴婦人過來和她打招呼,那女子一雙笑眼明豔如霞光,待扶搖分外熱絡。
上月祭禮時扶搖見過這人。
皇三子胤祉的嫡福晉,董鄂氏。
“四弟妹,怎麼獨個兒站在這裡也不找我們去?”
五福晉他塔喇氏瘦瘦小小,被董鄂氏拉住手一齊過來,略帶幾分腼腆同扶搖見禮。
扶搖矮身回禮,對三福晉道:“就快開宴了,不好冒然走動。三嫂。”
“你瞧。”三福晉指了指遠處,“他們幾個在那邊玩呢,哪還管我們?你可别眼巴巴等着四阿哥了,和我們說說話兒。”
扶搖向她所指處望去,三阿哥、八阿哥、十阿哥正勾肩搭背在湖畔投石子,四阿哥和五阿哥在邊上陪着行動不便的七阿哥。
扶搖望去時正好對上四阿哥找過來的目光。
“哎喲,四阿哥還惦記着你。”三福晉看見了,打趣道。
适時,五阿哥也望了過來,扶搖瞥眼身側一直沒開口的五福晉,微微一笑禍水東引:“看來五阿哥也惦記着五弟妹呢。”
五福晉耳根一紅,低頭,“沒……沒有……他沒有看我……”
“看就看了,你羞什麼?”三福晉手肘捅她一下,“看我們家三爺,那腦袋都不往我這偏一下,你知足吧!”
扶搖被逗笑,心中咂舌,三福晉這樣不管不顧地抱怨三阿哥,真的沒事嗎?真的可以嗎?
五福晉好像是當真了,輕聲安慰:“三嫂,三阿哥心裡是有你的。”
“用得着你說?”三福晉回敬她一個白眼,“擔心擔心你自個兒吧,還替别人操心。要我說,趁今日大好的機會你趕緊和五阿哥多望幾次,把他的心望過來,别再讓屋裡那側福晉爬到你頭上去了!”三福晉說着伸手,作勢要去掰五福晉的臉,五福晉直往扶搖身邊躲。
許是因今日是家宴,娘娘和陛下也還沒來,大家相處格外放松。一雙清瘦的手輕輕拉住扶搖的袖子,扶搖想起夏日時一則關于五福晉的傳聞。
這樣一個人,瞧着糯軟可欺,真會克扣底下人的冰需嗎?
“你們看——”三福晉蓦地停下捉弄的動作,望向一個方向,“瓜爾佳氏也來了。”
扶搖正琢磨瓜爾佳氏是何許人,就聽三福晉嘀咕:“明年才大婚,今日就請來,看來今日家宴不止我們。”
“還有誰?”好奇心起,扶搖和五福晉同時問道。
“瓜爾佳氏尚無個實打實的名分,她既然要來,自然有人陪同。喏。”三福晉下巴往西邊一棵燈火稍弱的樹下點了下,“太子爺在那裡陪着的是不是她阿瑪石文炳石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