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擡手想要打夏郁,手還沒落下就被一個穿着粉色衣裳的宮女攔了下來。
宮女二十多歲的模樣,身材高挑,一張圓臉看着喜慶極了。她跟趙嬷嬷認識,關系還不錯。
“嬷嬷,這小姑娘才剛進宮,怎麼可能知道太子?定是她剛剛聽了你的話才知道的。你跟她計較什麼?”
趙嬷嬷也清醒過來,她拍拍腿又搖搖頭,長籲短歎。
“我沒跟她計較,我隻是一想到她剛入宮就撞到了太子,我就!唉!”
一想到這事趙嬷嬷就覺得腦袋被電鑽鑽了般的痛,有那麼一瞬間,她特别想将夏郁退貨。
隻可惜皇宮隻能在裡面死跟到期出宮配人兩個選擇,從未有過半路退貨的先例。
粉衣宮女笑吟吟:“嬷嬷,你該慶幸她撞到是太子,太子殿下心善,肯定不與她多計較,要是其他貴人——”
宮女留下懸念盈盈遠去,其餘太監宮女見沒熱鬧湊了,也跟着散了。
原地隻留下夏郁與趙嬷嬷。
趙嬷嬷帶着她往回走,一邊走,她一邊教訓夏郁。
趙嬷嬷也覺得幸好夏郁撞到的是太子。
“太子殿下心善,寬宏大度,絕對不會跟你一個小人物多計較,這次算你走運!但是下次你可千萬别沖撞貴人了!遇到個不好的貴人,打你幾十闆都算輕的了,一不小心你就等着斷手斷腳斷腦子吧!”
此話并非恐吓。
一年前便有一個剛進宮的小宮女得了如此下場。
小宮女年紀小,性格冒冒失失,哪怕嬷嬷每天對她耳提面命要小心謹慎,她依然剛進宮不到一個月便沖撞了貴人。
貴人是太子同父異母的弟弟,當朝的二皇子。
二皇子性情暴虐,直接将她斬手了,他翩翩離去,繼續過自己的榮華富貴生活,可憐的小宮女在耳房裡捂着手日日垂淚哭泣,不久之後便傷口感染死了。
重憶這件事,趙嬷嬷不由眼神暗淡。
她看了看夏郁,總覺得在她身上看了那個小宮女的身影。
“唉,也不知道你能在這宮中活多久。”
夏郁不以為意,她可是有讀檔金戒指的穿越女,沒有什麼是讀檔改變不了的。
她蹦蹦跳跳往前走,全然不在意自己說的話的樣子氣的趙嬷嬷心底的傷感瞬間沒了,她甚至邪惡期盼夏郁以後一定要沖撞貴人呀!
再次回到耳房院子裡,趙嬷嬷對夏郁道:“既然太子殿下都說讓你當掃地宮女,那我就讓你當掃地宮女。”
她翻出一把掃把扔給夏郁。
“先說好,之前讓你當夜壺宮女,我是真沒針對你,你是你們這一批人最晚進宮的,那時便隻剩下了夜壺宮女和掃地宮女兩個差事可以選了,我這才讓你當夜壺宮女。”
夜壺宮女不過要早起倒倒夜壺罷了,雖然髒但勝在不麻煩,還沒有生命危險,這掃地宮女嘛——
每日早起晚睡,二十四小時保持皇宮的每一條路的清潔,以免讓貴人瞧見污穢不說,若是遇到特殊的季節還要加大工作量。
而一年四季,特殊的季節就有春秋冬。
這三個季節内,掃地宮女除了每日勤勤懇懇掃地外,還要春不見雜草,秋不見落葉,冬不見積雪。
這哪個是好做的?
一想到這些磨人的規定,以及為此喪命的宮女前輩們,趙嬷嬷不由陰恻恻笑起來。
“這掃地宮女呀,很好很輕松,你好好幹吧。”
很好:掃地宮女每天給她送禮。
很輕松:掃地宮女每天給她送銀子,嬷嬷輕松月入過百。
趙嬷嬷想着夏郁也即将成為這些每天給她送禮送銀子,隻為求她給她們換個差事的一員,她捂嘴哈哈大笑起來。
在她暢快的笑聲裡,夏郁抱着一堆樹枝捆綁在一起做成的純天然古代掃把,她突然感覺背後涼飕飕的。
*
石頭路旁栽種滿晶瑩剔透,如雪般純潔而無瑕的玉蘭花樹,隻需一陣風吹過,花瓣們便如雪花般簌簌落下。
漫天“飛雪”中,圓臉小太監小甯子蠕動了好幾下嘴唇,最後還是糾結着問了出來:“殿下,您為什麼要給那個小宮女換個差事?”
因為他今天心情好。
今早不知為何,黎織分明感覺他睡了許久,睜眼卻發現才早上四點過一點,比平日裡還早了一個鐘頭。
早起且睡足了,再加上今日的天很藍,雲很白,天氣非常好,黎織心情愉悅。
被因為不喜歡自己分配到的差事而鬧脾氣的小宮女沖撞到了,他也就善意大發給她換個差事。
——以上是黎織做這事的真實理由。
他對小甯子淺淺笑,語氣真摯而憐惜:“一個小宮女,做夜壺宮女這種差事畢竟不好,給她換個差事也挺好的。”
小甯子唉聲歎氣,他就知道善良仁愛的太子殿下肯定會這麼說。
“殿下,您就是太會為别人考慮了!”他捂着自己被夏郁踩得發腫的手為黎織憤憤不平,“您如此幫她,那個小宮女卻一點也不尊重您!”
他添油加醋詳細描述了他想讓夏郁向黎織跪下,夏郁不跪,他跪下了,夏郁還踩他一腳的完整經過。
黎織聽完隻是搖頭:“剛進宮的小宮女,還什麼規矩都沒學呢,不必如此計較。小甯子,不許去找她的麻煩。”
“……是。”
小甯子不滿極了,但也在他的命令下無可奈何答應。
小小一段插曲很快被主仆二人遺忘腦後。
黎織踩着石頭路往前走去,他低垂着濃密細長的眼睫毛,陰影完全遮蓋晦暗的眼瞳。
前方是龍泉宮,景朝的皇帝,他的父親,方才不知道發了什麼癫,在這陽光明媚,本應非常美好的一天裡,忽而派人召見他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