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絮進入前廳,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室内除了必要的家具外沒有其他任何的東西,生活氣息少得可憐。
沈确就坐在一邊被陽光普照的椅子上,懶懶地看着她。
戚絮走向他,正想開口,不料他突然發作,右手下意識擋住,被沈确正正好擒住手腕。
這并不難掙脫,戚絮不知他此舉何意,擡眼冷冷同他對視。
而就這一眼,她仿佛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停止了,世界天旋地轉,她被拉扯到一個未知的空間。
沈确将手松開,聲音很低:“你想要的,就在這裡。”
原本生出一股被愚弄怒氣的戚絮瞪了他一眼,而後耐着性子,沉下心看去。
随着一個個片段投放,戚絮心中驚駭起來,因為這根本就是沈确的一生投影!
可沈确現在如此年輕,又何談一生?
很快,她就明白了。
沈确從蹒跚學步的嬰兒長成少年、青年,這一切的成長路線看起來同尋常人并無不同,就連他自己也這麼覺得。
但戚絮作為局外人卻是看得一清二楚,所有見過他的人都記不得他的相貌,就好像這個人不存在一樣,更可怕的是,連最親近的親人也是如此。
沈确死于無人問津,死于無人在意,死于遺忘。
這實在是個很不可思議的事情,但他确實就這樣死了。
緊接着奇迹發生了,世界重啟,沈确再一次出生,成長,然後在他十八歲那年,覺醒了自我意識。
他不再是一個npc,而是一個真正的人。
他開始做一些驚天動地驚世駭俗的事情,以此讓人記住他,擺脫既定的結局,但世界不會為一人改變。
沈确死了1次、2次……124次。
直到第125次重啟,他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變成了一個恐怖分子,被世界自動清理異常強制抹殺,最後他在15歲那年從高樓一躍而下。
而現在站在戚絮面前的是,第126次的沈确。
戚絮很難用語言表達這一刻所受到的沖擊,以及心中難以言喻的震撼。
沈确身上的矛盾點在此刻迎刃而解。
投影結束。
戚絮不自覺後退幾步,跌坐在椅子上,她的心髒不受控制地跳動着。
沈确笑着還好心地遞給她一杯水。
戚絮握着杯子的指尖泛白,而面前這人還談笑風生,好像剛才死了125次的人不是他一樣。
有這樣的心性,此人堪稱恐怖,但随之而的是敬佩。
戚絮試問自己若是經曆了這種事,是做不到他這樣完全的不理不睬的。
她喝了口水,将幹裂的嘴唇潤濕,沙啞問道:“你為什麼要把這些告訴我?”
自己生生死死才得來的真相,就這樣輕而易舉告訴她了?
沈确癱在椅子上,語氣很是無所謂:“擁有一個秘密太久了也是會累的,與其告訴别人讓世界再次重啟,還不如說給你這個外來者。”
更重要的是,你是這126次裡唯一一個變數。
戚絮對此持懷疑态度,她不相信任何一個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直白道:“你有什麼目的?”
沈确撐着頭看着她這幅認真的樣子,忽地笑了一聲:“你一直都是這樣嗎?”
戚絮不解:“什麼?”
“對所有事都求真務實,該說不愧是從前的人嗎?”沈确答道。
戚絮不明白這兩者之間有什麼關聯,但經此一事已對沈确改觀,是以反問道:“這樣不好嗎?”
模糊的東西總是未知的,而人往往會因為未知而恐懼,對她來說,恐懼就意味着輸,而她輸不起。
沈确沒有立刻回答,他伸出手探向空氣,無數陽光從指縫間流出:“可有些東西,是你永遠弄不懂的,就如同你永遠抓不到這陽光一樣。”
戚絮:“當你看見它的時候,就抓到它了,或者……”
她站起來,将深色的窗簾拉上,這一角瞬間變得昏暗起來。
“将它鎖在外邊。”
沈确難得愣住,随後不能控制地低笑起來,他的表情歇斯底裡,在擡起來時又變得正常。
他揮了揮手,說自己要休息。
·
房門一開一合的啪嗒聲結束,空間内除他再沒有其他人。
沈确近乎是将自己藏進椅子裡,這是身體極度不安的下意識反應。
他還記得那個雨天,那是他第一次來到這個世界。
他的身體被埋進土裡,碩大的雨滴打在墓碑上,他的靈魂看見了那上面寫着自己的名字。
一個個血肉至親從這座孤獨的墳墓旁邊經過,他們疑惑着,想不起自己為什麼來。
平常總是管教他的沈若撐着傘走在最後面,她停下了腳步,看着墓碑,眼中不自覺滾落一串眼淚,但她還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