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得到張太醫的相助,江望榆總算能放松幾分。
但她沒有忘記對方最後說的話,告訴自己做好在太醫院空手而歸的準備,不得大意。
離開太醫院,江望榆見時候尚早,轉道去了回春堂。
孟含月正好送走看診的病人,暫時得空,聽她說在太醫院找到人幫忙,當即笑道:“算是好消息,我這邊委托了幾位藥商,都是做東南那邊的藥材生意,再等幾日,應該有好消息。”
“嗯,麻煩孟大夫了。”
回春堂還在開門看診,江望榆閑坐片刻,起身告辭。
左右今日沒有什麼要緊的事,她不着急回家,去了東城的市集,想碰碰運氣。
逛了幾家專門做草藥生意的鋪子,賣的多是零碎石決明,一眼看出是放了很久的舊藥。
日頭漸漸往正中移動。
江望榆以手做扇,扇出些許微風,隻能先回家。
推開院門一看,董氏正往屋裡端菜,聽見腳步聲,笑容滿面地喚道:“回來了,快去洗手,準備吃飯。”
“好。”
江望榆坐在方桌邊,見母親和兄長都面帶笑容,心中隐有猜測,問:“孟大夫來過了?”
“嗯。”江朔華緩慢但準确地往她碗裡夾菜,“昨天酉時初左右來的,特意來說下個月改用新藥方的事情。”
“佛祖保佑。”董氏雙手合十,念叨兩句佛号,“保佑萬事順利。”
她立即接上話頭:“會的,肯定會一切順利。”
用過午飯,稍作收拾,江望榆送董氏出門去寺廟上香,送到巷子口,轉身往回走。
母親與兄長期待的面容一直浮現在腦海裡,短短一段路,她走得很慢,再次走進家門時,決定暫時不說藥材一事,以免兩人擔心。
“哥哥。”
她看見江朔華又在擦拭竹笛,從袖子裡掏出荷包,鄭重地塞到他的手裡。
“哥哥真的很厲害,出去演奏一曲,比我在欽天監一個月的俸祿還高。”
江朔華捏捏手裡的錢袋子,眉頭舒展,“可惜一個月隻能去一次。”
“那也很厲害。”江望榆雙手撐在膝蓋,一字一句地重複,“哥哥,你真的很厲害,所以,不要覺得拖累了我和母親。”
江朔華愣在原地,沉默許久,緩緩伸手往前摸索。
見狀,她連忙主動握住兄長的手。
江朔華輕輕拍拍她的手背,一如年幼時安撫被吓到的她,聲音堅定地回答:“好。”
*
一連幾天,江望榆離開西苑後,直奔太醫院,進宮前還要再來一趟,比去隔壁欽天監都勤快。
她停在太醫院門口,仰頭看看天空的太陽,将近申時正,不算太晚,收回目光看向門口。
“江靈台,又來找張太醫嗎?”來的太勤,門房一眼認出來,笑着打招呼,“你來的不巧,他先前出門去看診了。”
江望榆兩肩一垮,向門房道謝後,前往西苑。
張太醫答應幫忙是好事,但對方也有太醫院的差事在身,總來打擾他未免不大好。
可今日已是二十七,距離六月初一隻剩三天。
方才她還去了回春堂,孟含月委托的那些藥商找到兩三盒的石決明,品質一般,勉強能用。
看見西苑的宮門,江望榆強打起精神,獨自在觀星台值守三個時辰,末了,邁着重于千斤的腳步,慢騰騰地走向角院。
角院門口站着個人,身形修長挺拔,手裡提着燈籠,淺淺照映出身上暗綠色官袍。
她走近,朝他點頭,沒有問他為何出現在這裡,徑直推開院門走進去,旋即落鎖關上。
賀樞看着禁閉的院門,在原地站了片刻,提燈穿過觀星台下的角門,一路走進萬壽宮。
迎面走來一名中年男子,白面無須,一身交領紅色通袖袍,胸前坐蟒紋的補子華貴繁麗。
對方幾步走到賀樞身邊,福身行禮,旋即落後半步跟着他,微微彎腰,恭聲道:“陛下。”
賀樞跨過門檻,走進寝殿,坐在紫檀木矮榻上,将燈籠舉在面前,盯着裡面搖曳的燭光。
“曹平。”他淡聲開口,“查的怎麼樣。”
曹平端起茶杯,放在榻上的小幾子,“陛下,這幾日江靈台每天都去太醫院,好像是在找什麼藥材。”
找藥?
賀樞回想先前見到對方時的模樣,習慣性微微低頭盯着地面,隐約看得出面色紅潤,并沒有病氣。
他低頭吹滅燈籠裡的蠟燭,吩咐道:“這幾日讓太醫院開藥時小心些,不得随意給藥。”
“是。”
“你再去整理一下庫房裡的藥材,探聽出具體在找什麼藥材後,準備好。”
曹平立即應是,往茶杯裡續上水。
“陛下可真是看重江靈台。”
曹平感慨一句,見天子神情無異樣,方才繼續說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