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班的同學和姜丹丹一齊聽着廁所裡響起的吼聲,那聲“人渣”喊得極為透徹,還告訴阿四,“看着,如果他以後再揍你,你就這樣揍他。”然後他倆似乎打起來了。
很快地,聲音引來了學校的内保,
這件事最終被發現了,發現了阿四手臂上多處的煙頭燙疤。班主任開了班會全班批評,學校通報扣操行分,叫了家長,勒令阿蕪休學在家一周。
阿蕪不爽,就在那日,在走之前他去往隔壁班,又丢給阿四一塊新抹布,寓意應該是等着。
阿四見了,受不得刺激,突然暴起,兩人就在教室後頭打了起來,到最後嚴重到那椅子互砸的地步,同學攔都攔不住。
他不明白為什麼分班了還要被他纏上。他讨厭抹布,别再往他身上丢抹布了。
那是阿四第一次反抗。
他想起那次廁所裡,周柯輝單就一個堅定的眼神堪比無數比心靈雞湯和勵志人生書籍,阿四身上似乎長滿了數不盡的力量,最重要的是,其實是有人和他站在一起的。
那場架最後到同學叫來了老師為止,期間阿蕪說了無數遍叫他等着,還有那個姓範的。然後……他就被攆回家了。
阿四及時去找了周柯輝,問該怎麼辦?他們要死定了,阿蕪在校外真的有人。
周柯輝當着全班同學的面說身正不怕影子歪,怕什麼?他知道教科書上都寫了那麼多遍了,正義永遠都打敗不了邪惡,他們是正義的一方中,這還能錯嗎?
過了幾天,一直熬到大周放假,阿蕪果然領來了校外的一堆人過來,賊□□。
聽說人是從外邊外牆翻進來,長得兇神惡煞,浩浩蕩蕩,十幾個,内保一時都沒有發現。裝成家長在放學時間徑直趕往了高三二班,說要去揍人,要把那個叫阿四的和範明轍揍一頓,簡直吓死。
而周柯輝聞風,早就規規矩矩背着書包,裝成三好學生坐他媽媽的車逃之夭夭。
隻有阿四還呆在教室裡,細胳膊細腿在顫抖,抖出細風。
那一大批人全進了教室,同學皆很莫名其妙,又很4懼怕。
那個混混的頭兒說要找人,問在不在,見了人,打量了一番身形……難免無語,頓時覺得丢人。
不是他們帶了那麼多人過來,還以為小弟出了什麼重大的、緊急的大事。結果,是要他們用這麼大的架勢去揍一根豆芽菜?一根面龐稚嫩還在念書的豆芽菜?就是祖國小花朵那身闆上的葉子都不屑摘的嘛自己抖抖就掉了。
頭兒長得人高馬大,紋花臂,跟座山似的,見了阿四的樣子,轉眼又看向一旁的阿蕪,臉上抑制不住的怒意。上前順手扇了他左臉一巴掌,質問他怎麼進的青龍幫?扇了右臉一巴掌,質問他丢不丢人?
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混混一遍遍扇他的巴掌,扇得阿蕪連連後退。都沒在教室裡來上一頓胖揍,阿蕪整個人就已經崩不住了。
同學們從那刻起就覺得,似乎,這人也沒那麼可怕的。
混頭還在扇他臉質問他,阿蕪抖得厲害,左大哥右大哥的解釋半天,然後就吓尿了,然後腿一軟就背靠着牆壁跪下來哭。
誰知道這人是屬氣球啊,皮鼓再緊裡面是空心的,一戳就破。
其實都是心理作用,阿蕪身子瘦柴,明明幾個人就可以按住他了啊,為什麼要害怕呢,其實人對他更多是嫌惡。
那個所謂的青龍幫有沒有将他除名不知道,反正在校内是變了,完全變了。
情形突然開始調轉。
阿四這個人漸漸硬氣了起來,他和周柯輝、姜丹丹他們玩得越來越好。
阿蕪重返學校後,反而阿四經常會故意來找他茬,就像以前他對待他的樣子對待他,用煙頭燙出一個個傷疤,若心情不好了大不了揍上一頓,把他的頭也按進水池子裡試試。其實阿四的力氣不小,加之還有姜丹丹交識的一堆狐朋狗友也來欺負他玩。
姜丹丹有時候坐着位置上修着美甲,見阿蕪經過,就會裝作若無其事的伸出腿,如果人被絆倒或者踉跄了一下,就會引來周圍的哄笑。
漸漸地,衆人給阿蕪起了綽号,叫“小耗子”,起因是他在寝室的拿了同學一杯酸奶,他大手大腳習慣了,一時不理解此時此刻早已不同。
因此他被罵偷東西的賊,接着變成了偷東西的典範,班裡有什麼東西不見了,是第一個被懷疑的對象。
愛偷人東西,周柯輝覺得挺有意思,會趁沒人在教室将一些貴重物品塞進阿蕪的書包或課桌裡,然後當作找不到,滿教室的問有沒有看到,最後當着衆同學的面将東西從書包桌肚裡抖落出來。
這個時候已經叫來老師,老師早就對阿蕪這樣的學生失望透頂,會讓他當着全班的面讀檢讨。
阿蕪讀過不少檢讨,可是就算讀再多的檢讨,他将永遠都是幹壞事的,永遠是偷東西的耗子。
耗子就在日複一日中萎靡不振,連最後一點攻擊力都沒有了。這個學校也越來越像他的另一個家。而他本來就是一個隻在施暴與被施暴中沉淪的怪物,在他的世界觀中,除了打别人,就是被别人打。
周柯輝被教導過,一個人敗得最慘之一的方式是被摧毀了精神,比如捧殺,這話是父親怕他太追求完美,叫他不要驕傲自滿,謹防别人的恭維。
看到阿蕪,周柯輝覺得父親說得不錯,他想到一個詞,外厲内荏。當初人們飛哥叫的有多少怕意,現在耗子就叫的有多鄙夷。
但周柯輝并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錯,阿蕪不過是裝大發了被暴力反噬了而已,而且哪有人這麼明晃晃的去成為一個惡人,都不用人去尋找,就明擺在台面上的一個惡人,這是愚蠢。
世界上多的是喜歡去尋找發現所謂的惡,并變成正義打倒惡的人。實話說,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因為喜歡被恭賀和擁戴。
那麼之後,這個被打倒的惡人有多慘都不為過,他慘歸他慘,這跟别人有什麼關系。誰叫他這麼着急暴露他身上的惡,不好好掩蓋着,這叫罪有應得。
學校,在一個廢棄的垃圾場旁的水泥牆角落,阿蕪被姜丹丹找來的一堆人揍得鼻青臉腫。
姜丹丹看着地上趴着的阿蕪,擡起腳朝他頭狠狠踹了過去……揪着頭發擡起他的臉,說“裝了這麼久還挺能裝的啊”。
在往生囊中顯示,就是周柯輝叫她這麼幹的,她就是周柯輝的一條狗,要咬誰就咬誰。
但周柯輝他是不會直接參與這樣粗魯的事,有違于三好學生的準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