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許久沈褚藍停了下來,将兇器扔到一旁。她将一旁旅行包裡的白蠟全倒了出來擺陣,手摸進口袋喊醒鬼火。
黑莓從口袋裡飄出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睜開眼睛一看,一臉不明所以的看向大師。
沈褚藍拿出一張黃色符紙遞給它。
黑莓抱過紙張舔舔舔,符紙上倏而亮起一簇明亮的火苗,沈褚藍拿起燃燒着的符紙,丢進了蠟燭圈内,快速念咒。幽藍而绯紅的冥火一圈圈逐一燃起。
周圍在場的阿飄沒等見地上搖曳的燭光,多數趕緊跑的跑散的散……但依舊跑不過火光擴大的速度。
凡事身處火光之中,無論肉身還是靈魂都會陷入昏睡,生靈的記憶碎片從體内不斷飄出,也不再繼續增長,相當于某種時間靜止。
地上那具不成人樣的屍體身上開始被火光燒出多處焦黑的窟窿,魂魄和記憶碎片化成衆多點點星熒從中飄出。
這些記憶碎片正在被火光吞噬着。
她又撿起了地上的木匣打開,将裡面的五根銀針一根一根的從布娃娃中拔出。
鐘襄的靈魂迅速輕盈地飛往了上空,邊飛邊将記憶碎片不斷抛灑到溫紅的火光之中,讓其被一點點焚滅。
直至魂魄體内剝去所有記憶,什麼都沒剩下,靈魂開始自行去往另一處,和另一半魂魄彙合,融合成一。
成為一隻褪去了全部色彩,晶瑩剔透且無鼻無喙無相的魂魄容器。
隻存在模糊的人形,表明着容器曾經裝着的是哪種生靈的記憶。
此時此刻在燭陣之中,當所想和所做的都付諸了過程,就隻差所說的,沈褚藍看向那隻腳不沾地的魂魄容器,第無數次覺得這東西就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上,它的存在很多餘,建議自殺。
話說出口之際,她看見那隻魂魄容器下一秒便開空中自行墜落,直直的急速從樓上墜落,不過就在一瞬,聽見了天地間一聲清脆的碎裂的響動。
沈褚藍趕緊跑到牆欄處,往樓下看去——地面上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像從未存在過一樣。
但剛剛确實真切的聽到了魂碎的聲音。她垂下腦袋,手邊剩下這個木匣,匣子裡的東西已經恢複成死物原本的模樣,一隻淺咖色的布娃娃,兩隻眼睛被打上了“叉”,被悄悄安置着,肚子裡空空癟癟。
沈褚藍隻看了一眼,便不看了,她合上匣子,覺得這個東西也不該一同存在于世上,想也沒想的将這隻娃娃連同木匣丢進蠟燭堆裡,一時間得以助燃地上用來吞噬記憶以及情愫的燭火……
不動聲色的做完了這一切,她問耳裡的鬼蛇怎麼還不出來。
耳邊傳來了沙啞的笑聲,窺蛇全部看在了眼裡,告訴她,她現在所做的比殺人更可怕,殺人隻是會在人界惹上一世的麻煩。
碎魂,冥界是不會放過她的,他們掌控着所有魂器的輪回。
當然委托已步入尾聲,鬼蛇已經得償所願,怨念得以化解,也沒什麼好再留戀人界的,那縷黑煙已經從她的右耳邊絲絲遊出……
而那塊姜丹丹的記憶碎片随即從蛇的魂魄内飄出,在被火光僵死前,對沈褚藍說最後一句話不再是辱罵,而是祝她好夢,這塊記憶碎片最終消失在了火光裡……
周圍陷入死一般的寂靜,沈褚藍覺得這一次也可以避開鬼差的耳目。
在這些白蠟燒完之前,火光之内對她來講無疑是最安全之地,沒有任何生靈可以來打擾,除了她,也不會又任何的生靈知曉剛才所作所為。
沈褚藍低聲默念了好幾遍咒語,開始用冥火瘋狂的燒毀陣内大批的鬼魂記憶,所有在火光間沉睡着的生靈一律沒有放過……
周遭發出的火光愈發的壯大通紅,變得溫熱。
而她本以為可以一直坐在這些生效了的燭光裡,一直坐到翌日天亮……
直至某處傳來的BGM陡然響起——
她的思緒迅速被打斷,如驚醒了一般回頭看去——
就在長廊的地磚上,那隻被周柯輝遺下的手機正唱起了歌。
那遊戲音樂有些歡快,不過在這寂靜的深夜裡顯得突兀而蹊跷。
沈褚藍的心似乎顫巍了半秒,隐隐發覺那隻被她一腳踢開的手機有些不詳。
機殼輪廓間正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黑煙,她下意識反應,剛才好像忽略什麼重要的東西。
接着她緩慢了腳步,小心翼翼的走近蹲下撿起翻看,瞄見屏幕裡眼花缭亂的畫面,手機中冒出的煞氣直撲臉頰。
沈褚藍暗道不妙,正想迅速将手機抛往燭陣火光外——不曾想那股煞氣早已快人一步,如一道渾濁烏黑的風席迅疾席卷至蠟燭圈,将火光全部吹熄。
四周頓然陷入一片黑暗,簡直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沈褚藍連忙站起身,心下慌亂,不知是什麼時候那個鬼遊戲竟被開啟,直接為代碼中隐藏的無數鬼魂帶來一場實時直播,煞氣正在從手機裡源源不斷傳出……
此地已經不宜久留,沈褚藍心下斷定,還是快走為妙,她聞見了身處之地正被黑暗所掩蓋的危險氣息,以及一股極緻的陰冷。
她掏出黑莓作為照明,急忙轉身不顧燭光熄滅後地上的一堆狼藉。
可還沒跑出半步,就硬生生迎面撞到一個梆硬的物體。
循着鬼火照去,赫然照清面前的黑無常鬼,那張冷肅的臉就近在咫尺。
沈褚藍被吓得不輕,往後跌坐到了地上,不知道拘魂鬼什麼時候過來的。
溫墨萬仍然一動也不動的杵着,揮出一道鎖魂鍊将坐在地上的人雙手綁起。
“魂?”他問。
半晌,見人不語。
他又問,“沒有?”
沈褚藍這才擡起頭來,緩緩說,“帶走我吧。”
那股濃重的煞氣萦繞周圍,如一團黑色濃霧漸漸将二位完全吞并……
***
過了許久,鬼差的煞氣快要消散得差不多。
此處逐漸恢複了深夜該有的甯靜,外面樹葉沙沙作響,一處微風悄然吹襲過教室外的廊道。
有個人影已經站起身,用一隻腳重重跺了跺地闆。
上方的聲控燈随之亮起。
被錘得稀巴爛的屍體伸懶腰,頂着被血肉模糊的面容,俯下身用沾滿血迹的手撿起了地上的那部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