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面前的沙塵慢慢在眼前消散。
她看清了地上一堆橫七豎八躺着的軀體。
那些追上來的士兵都一個不剩地倒下了,連馬都倒下了。
黛陌趕緊上前去,探了探其中一人鼻息,還有氣。
她又看了看其餘的幾人,這次皆是昏死了過去。
她心裡疑惑,難道招魂鈴這次招來了一隻很聽人話的鬼?
讓它别殺人,它就真的沒有殺人。
而此時此刻手上的鈴铛正發着細微的顫音。已然沒有剛才搖動得那麼劇烈了。
黛陌擡起手腕,告訴手上一隻不安分的鬼鈴,“好吧,那都先回去,别再過來了。”
她随之又明顯感覺到,周身那股陰風的流速正在漸漸往回退。四隻鬼鈴也跟着安分了下去……直至鈴音徹底斷絕。
招來的鬼魂都已經走開了。
黛陌着重呼出一口氣,雖弄不清剛剛是怎麼回事,不過還算是有驚無險。
她現在腦袋裡隻剩下一個想法,就是趕緊走。
趁着追兵昏睡之際,最好還是盡快離開這裡。
又在不遠處找到了阿空,他正躺在不遠處熟睡。
黛陌将他扶了起來,試着将他搖醒,“阿空,醒醒啊,現在還不是睡的時候。”
可無論她怎麼搖晃,阿空始終緊閉着雙眼。
黛陌搖了許久,心想不會吧?伸出手用力掐了一把他的胳膊。
阿空立即痛得叫出聲,睜開眼睛,捂住胳膊不停地搓。
“就知道你在裝睡。”見阿空沒事,她起身,朝太陽升起的方向一指,“走吧。”
阿空一時面露糾結之色,“可是公主,你先回頭看看。”
黛陌回頭,城門赫然就在眼前。
不成想跑了一夜全部白跑,一場風吹來,結果又把她們吹回到了原處。
黛陌心想,早知這回那股邪風如此聽話,就該讓它在回去時捎上他們一程了。
阿空卻說,隻要他們現在神不知鬼不覺地重新溜回宮裡,就當作什麼事都沒有,還是可以免遭重罰的。
黛陌回過頭不滿地看他,怎麼到現在還在想着回宮的事。
“剛剛可是選了和我一同走的。”
阿空欲言又止,“可是……”
“那你回去罷,若是再受了仗罰,我也無能為力了。”黛陌心裡隐隐有些歉疚,她好像從來就不是一個合格的主子。
阿空見她就要這樣擡腳離去了,跟上去急道,“公主,你要去哪裡呀?從小到大,你做什麼事都是由阿空陪着的,怎麼可以不要我。”
“走嗎?”黛陌笑道。
“走。”阿空猶豫再三,頻頻回頭看城門,說完卻掩面哭了。
突然之間離開從小生活到大的地方,内心頓時有些不是滋味。
她也最後回頭好好看了一眼南柯城最後的模樣,牽起阿空的手回過身繼續走。
公主打定主意今後是不會再回南柯了,最後一次在腦海回想父王母後還有師父的模樣。
想說的所有話最終凝為了三個字,“對不起。”
……
阿空沿途一直在啜泣。
他真的好怕死。
無論是在外被亂棍打死,還是被帶回南柯亂棍打死,都好怕。
黛陌安慰他,剛剛隻是一次意外,不會有人找到他們的。
今後就算死,她也會死在他的前面。
“真的?”阿空邊走邊擦着眼淚。
“真的。”她發誓,她從來不說騙人的話,“不然一輩子活着比死了難受好了。”
阿空聽了,連忙替她“呸呸呸”,“使不得發這樣的毒誓啊。”
黛陌又突然像受到了什麼召喚似的擡頭,望向天。
心下微怔,似是為了再緩解阿空的緊張,她用手指去了,“流星,快許願。”
阿空跟着擡頭望了一眼,不禁抱怨什麼流星嘛,大白天哪裡能看見流星,而且還飛得這麼慢。
那是一團金色的光,正為他們指引着方向,緩緩地飄往東邊。
江黛陌眯起眼細看,發現這東西還在頭頂飛,與其說是飛,不如說是飄,飄得悠然自得的。
她心中也不太确定,但也明白,就是這顆“流星”當初聽見了她的心念,才讓紙船裡的血珠活過來的。
在黛陌的眼裡,類似流星的東西都是好的兆頭啊。
她拉起了阿空,便加快步伐追了過去。
而那邊,正是鬼差所管轄的第二區。
顯然她已經越區了。
這隻魂魄容器始終沒有好好依着三區判官的原線路走下去。
有東西正在将路線打偏。
……
……幾日後的一個夜晚,他們抵達了一個村莊。
那村莊名為槐居,坐落于山谷之間。
他們在山腳處歇腳片刻,仰頭目視着那一顆“流星”的遠去。
顔色似一團金光,形狀如薄紙的物體,正慢慢飛進了村莊,飛進了一戶還亮着燈的人家,眨眼的瞬間又消失不見。
如果,他們能事先得知這個發光的物體是一種詛咒,是人界常年不散的瘟疫根源,他們應該絕對不會去敲開這扇門的。
隻因生死紙的到來,已經昭示了槐居村的淪陷。
黛陌和阿空面面相觑,隻是疑慮了一會兒,便跟随着那光的指引。
邁開腳步走進村子,上前去敲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