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那個冰冰涼涼的物體一把推開,從床上彈起來,渾身汗毛倒豎。
黛陌随之被驚醒,起身連聲問,“怎麼了怎麼了?”
“有,有鬼。”阿空吓得快要靈魂出竅,哆哆嗦嗦地往門口指去,剛才傳來門開合的聲音,“那鬼還有實體,它已經跑了。”
“不可能。”江黛陌說,她至今都沒有見過一隻有實體的鬼,而且她剛剛已經驅鬼過一遍了,鎮邪符的時效也還沒有褪去。
天還沒亮,外頭夜風吹得門“吱呀”作響,江黛陌起身,上前将沒有關緊的門關緊。
“你這是做噩夢了。”江黛陌回過身對阿空說。。
阿空一時間也說不清楚剛才的感覺是夢還是真實的。
他滿頭的冷汗,重新躺下去一夜無眠。
翌日。
胥氏一大早給他們拿來了換洗的衣物。
江黛陌穿上一身青衣,對鏡看去發現很合身。
胥氏笑說,原本是給她孩子做的衣裳。
昨晚見他們的第一眼起,就想起了腹中未來得及出世的胎兒,如果她的孩子還活着,想必也和他們那般大了吧。
胥氏又拉她在鏡子前坐下,幫忙打理頭發,不禁問起他們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其實這個村的位置十分隐蔽,很少有外人到訪。
“金色的光……看見了嗎?”江黛陌問。
她是随着一團光的指引來到這裡的。
“光?”胥氏還是第一次聽說,表示并不清楚。
江黛陌陷入了沉思,她出宮最重要的事就是去找到招魂鈴的出處。
那團光飄進這個村子裡之後就徹底消失了,而且她送出去的那滴血到現在都還沒有回收回來,會去哪了呢?
胥氏此時已經幫她梳好了發髻,望向鏡子,對她現在的模樣很滿意。
昨夜的驅鬼陣法很有效用,也讓小伍精神好了不少,一大早就能下床了。
胥氏等下要随丈夫去肉市做買賣,臨近傍晚才會回來。
走之前不忘提醒她和阿空,在槐居村千萬不要在深夜到外面遊蕩,晚上記得早點睡,睡前也要關好門窗。
就像昨夜他們貿然闖入村裡就很危險,不過幸好無事發生。
江黛陌不由得想起昨夜阿空所遇之事,難道不是他所做的噩夢?也不是門沒有關緊的緣故?不信猜道,“真是鬼嗎?”
胥氏這次看着她,很鄭重地點頭,輕聲道,“它已經害死了村裡很多人了。”
江黛陌愣了愣,怪不得昨夜一踏入槐居村,全村幾乎黑沉沉的,路上無一活人,數家燈火都熄了。
她還以為是太晚的緣故,不曾想真有惡靈作祟。
而且這惡靈并不是她手上的鬼鈴招來的,是村裡原本就在了。
……胥氏已經離開了。
正午,江黛陌和阿空吃了飯出了門,
今日閑來無事便去村莊裡轉了幾圈,想試着尋找那團光的下落。
不知不覺間來到村裡的一個集市,這裡充斥着各種小攤小販的吆喝,人聲喧嘩,煙火氣十足,大白天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
她和阿空走在路上,卻越走越不自在。
村民仿佛是約好了一樣,不是一位兩位,是所有的人,每逢經過他們的身邊,都會不約而同地回頭看上那麼幾眼。
江黛陌牽着阿空的手正走着,察覺到了背後數道直直投向的目光,她停下腳步回頭看去。
同他們背道而行的村民們,邊行路邊時不時回頭,眼神裡隐隐包含打量之意。
江黛陌被看得心裡不是滋味,回過頭去,心想可能村裡的人難得見一次新鮮的面孔吧。
直至有位行人好意提醒,指着地上的他的影子說,“你踩到這個了。”
江黛陌注意到了地上的影子,挪開了腳去。
路人朝她微微一笑,便繼續趕路了。
她這才發現,路上每個人似乎都有意避開了彼此的影子。
一路下來,江黛陌手上的招魂鈴的份量也跟着增加了許多。
槐居村還真是鬼魂遍布之地,光天化日下都存在不少的阿飄在外頭飄蕩。
江黛陌靠着招魂鈴的指向驅走了大批的魂魄,一直到将近日暮的時候。
他們沿路繼續往前走,前方親眼見到一個人腿腳軟軟跪了下去。
就這樣毫無征兆地躺在陰涼的路邊不停地抽搐。
江黛陌踮着腳小心得避開地上的人影,上前看了看,那人眼神僵直,很像鬼附身之兆,應該是中邪了。
她急忙拿出符紙貼于那人額間,嘴裡念念有詞,這一次念出的驅鬼咒也同樣應驗了。
符紙就在人們的注視之下憑空懸浮起來,紙間凝聚着越來越多的黑氣。
直至咒語念畢,最終整張符紙同那股凝聚成一縷的黑氣一起被撕碎,随即消散了。
江黛陌成功趕走了那隻即将要搶奪到軀殼的鬼魂,這些都被村民們看在眼裡。
他們知道槐居村今日又來了一位新的驅鬼師,并且驅鬼之術極為靈驗。
人群一通叫好。剛剛突然倒地的人一經驅鬼符的淨化,已經緩緩蘇醒,從地上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一臉不知所以然。
直至太陽快要落下去了,街道上小販已經開始收攤,人群有漸漸散去的迹象。
想起胥氏的早上的叮囑,江黛陌和阿空順着踉踉跄跄的人群,也往家的方向返回了。
走着走着,耳邊的人群熙攘的聲音盡數消逝,突然的寂靜與冷清令他們倍感不習慣。
不知過了多久,竟發現路上幾乎隻剩下他們二人。
行人幾乎都快不見,落日撒向金黃的餘晖,前方隻見兩三位行人,腿腳似乎都有些問題。
其中一人正挑着擔子的人,腳印一深一淺,朝着夕陽盡頭走去,地上的一道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
江黛陌和阿空迎面注視着刺目的紅日,不一會兒便見那人就好像融進了餘晖一般,一時也不知所蹤。
阿空心生奇怪,對江黛陌小聲地說,怎麼臨近黃昏,路上的村民突然之間變得稀少。
而且黃昏下走在路上的行人總帶着身體上的毛病,大多都是瘸着腿腳的。
剛剛他們還碰見一個敲着鐵碗的人乞讨,坐在路邊雙腿全無,一樣行走不便。
江黛陌告訴她,就因為腿腳不方便才走得慢,腿腳好的自然能快些回去了。
路過溪邊,不遠處有幾間茅舍,炊煙袅袅,他們聞見了飯菜的香。
江黛陌心中又打消了幾點疑慮,這個村莊明明是有人氣的。
一位白發蒼蒼的婆婆開了門從屋子裡走出,一瘸一拐地走到溪邊的一塊石闆上,蹲下去開始用磨刀石打磨着一把菜刀。
一下又一下的磨刀聲聽着十分刺耳。
聽得阿空後背發冷,他還是覺得傍晚遇到的人隐隐哪裡不同尋常。
江黛陌讓阿空别瞎想。
她上前朝那位阿婆問好。
阿婆停下了手裡便的動作,擡起頭,看他們面生得很,便問是近日來的那位驅鬼師嗎?
江黛陌點了點頭。
沒想到槐居村不大,消息很靈通,村民幾乎都知道了。
阿婆朝他們打招呼,笑呵呵寒暄,又低下頭繼續磨她的刀。
江黛陌拉着阿空擡腳走了。
一時間阿空被害妄想犯了,畏畏縮縮地聽着身後瘆人的磨刀聲。
會不會?那個婆婆等下要持刀從背後沖上來将他們砍一頓,他緊抱着江黛陌的手臂,走得兩腿發顫。
心中實在放不下心,連連低聲讓江黛陌回頭看幾眼,那人到底有沒有跟上來。
江黛陌心中不以為意,不過還是停下了腳步回過身去——
阿婆幾乎要與他們貼身相撞。
老人拎着菜刀,果真跟緊在他們的身後。
江黛陌後退了半步,那一瞬間沒有産生心悸的感覺是騙人的。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一半,最後一絲殘存的落日餘晖打在地上,投出了三道依稀而微晃的人影。
“小師父,可知影子鬼的事?”老人突然問。
影子鬼?江黛陌一怔,心髒還在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