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幾根傀儡線從腳邊出現，牽住了少女柔軟的身體，她的額頭在離地面隻有一厘時，停滞下來。

“李姑娘，莫逞強了。”

他說的對。

李樂緒徹底暈倒之前是這樣想的。

少女指間的血和信上晶瑩剔透的靈晶，再一次融合。這次接觸之後靈晶散發出巨大的白光，将女孩整個包裹住。

程縛之站在洞壁之下，外面天光乍現，将他的衣角勾勒出一層金光，少年邁開長腿，黑色長靴一步一步踏在碎石之上，發出細碎的響聲。

他走進結界裡，将傀儡線扶住的少女接下，摟在懷中。

少女安靜的閉着眼睛，她渾身是血和泥巴，雙手被劃開幾道口子，不少傷口處還沾着碎石子，小臉蒼白一片，髒兮兮的，發髻也被散開，一頭黑發亂糟糟的披在肩上。

真可憐。程縛之想。

他擡起手，凝結靈力，細細描繪少女的眉眼，從鼻唇耳垂到下巴，從脆弱的脖頸一直到滿是傷痕的雙臂和掌心。

修長的指骨每撫過一處，傷口便愈合一處，同時也會在金玲上多施加一道烈火咒。

不能絞殺，不能撕裂，那就用燒的，烤的。

他自然有千百種方法折磨它。

幽藍的火光包裹住金玲裡的「駒隙」。金玲内部傳來妖怪雌雄難辨的叫聲。

叫聲凄厲，帶着金玲顫動。

欣賞了一兩秒後，程縛之便将聲音隔絕開來。以防吵到山洞裡尋找趙小姐的兩人。

終于少女的發絲和容顔被清理的完美無缺。望着少女安靜的睡顔，随着平穩的呼吸聲傳來時。

程縛之才露出笑容，“這樣順眼多了。”

……

靈晶沒入李樂緒身體的那一刻，她無比的嗜睡。

這次的感覺比上次要強烈許多，這是身體融入靈晶時所作出的改變嗎？

李樂緒又開始做夢了。

夢裡是一片郁郁蔥蔥的樹林，樹上結滿了黃澄澄的杏子。老人在樹下乘涼，孩童攀爬着枝幹，去摘那些甜美的果實。

可轉瞬間，狼煙四起。

黃澄澄的杏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焦土與大火。

流民們四處奔逃，有的跌倒在地上，被着火的樹枝壓到。有的還來不及奔逃，就被身後的箭矢射中身亡。

李樂緒站在中間，有些懵。突然，一個叫花子打扮的小個子拉着她的手就跑。

“你走什麼神！快跟我走！”

“南瓊人就在後面，他們要放火燒山，再不跑所有的人都會被燒死！”

聞言，李樂緒回頭望了一眼。

黑煙與火海盡頭處，有數百人騎馬穿精甲，立于高處，拉弓放箭。

那些人雙眼緊緊的盯着她們，如同野獸一般。李樂緒跟在小乞丐身後狂跑，心想看來這次的劇情補充，是關于陸曜和阿繡的。

“各位都跟着我來，我知道有一條路能帶大家出去！”

小乞丐領頭，在樹林子裡穿行，流民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團結有序的逃離。

一路颠簸，流民跟着她來到一處山谷。

“穿過這裡，就能逃出去了！”

前方山谷中一條小路，周圍野草比人都高，加上兩邊的杏樹遮蓋着，确實是隐蔽的逃離路線。

可後方的追兵還在靠近，小乞丐心一橫，又轉身回去引開他們。

隻有這樣才可以留足充裕的時間給其他人逃。

“小姐！别去！”李樂緒的身體像是不受她控制般，也追着小乞丐的方向過去。

小姐？這具身體和小乞丐的關系是主仆？

小乞丐轉頭，血污之下，可見一張清麗脫俗的臉，她看着人追上來，怒罵，“不是讓你跟着他們回去嗎！”

最終她還是歎了口氣，默許了。

兩人将身後的追兵引開，在林子裡四處躲避，可他們窮追不舍，一路被逼到懸崖邊。

一小隊騎兵追擊最快，領頭的男人身騎白馬，在看到她們那瞬間，眼睛微瞪，眸底閃過一抹震驚。

擋在李樂緒身前的少女也是震驚無比。

“阿兄？”

下一秒，遠處的利箭從半空劃過，直直往她們射去，李樂緒的身體再一次不受控制，她伸出手推開乞丐少女，擋下那隻箭矢。

利箭穿心而過，李樂緒卻沒有痛感。唯有少女哭泣的聲音清晰無比，“秋水，你……是我的錯。”

“不怪小姐。”

秋水死後，李樂緒的靈魂也飄了出來。和第一次進入程縛之的夢中一樣，停在半空，像過客一樣觀看這一切。

秋水……陸秋水嗎？

如果她記得不錯，這是阿繡的丫鬟。也就是上次李樂緒和程縛之一起去拜訪的阿婆。

看來阿婆說了謊。

李樂緒不語，靜靜的看。此刻男人翻身下馬，站在滿是淚痕的少女身前。

陸曜看着她，神情不忍。

為什麼阿繡在這裡？她不是早該走了嗎？

杏子林一帶的路，當地人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她們不該和其他人一起逃開嗎？為什麼來引開他們的是她？

而阿繡看着他，心裡徹底絕望，這處的地形陸曜不比她生疏。他定會發現那些人的，她所做的一切難道都是徒勞嗎？

還有秋水，如果她不瞞着所有人跑回來，也不會這樣。

此刻一個南瓊人上前，打算活捉阿繡問出那群人的下落，流民不值得浪費兵力，可聽聞内部還有一位大雍皇室流浪其中……

少女猜出他的意圖，不斷後退，身後是萬丈深淵，她抱着懷裡的屍體沒有退路了。

一句話都沒有，阿繡跳的決絕。

陸曜停在崖邊，什麼也沒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