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中秋夜。
皎月如盤,繁星漫天,皇宮巍峨大殿内歌舞升平、觥籌交錯。
女眷席上,婦人少女談笑聲不止,場面好生熱鬧。
商翕着一身青白梅蘭織錦長裙端坐于席位一角,兩手交疊于腹部,嘴角淺淺含笑,認真傾聽着身旁女子的閑談。
“湛湛,你猜這次書院的馬球賽,誰能拔得頭籌?”
商翕還未回話,便又聽女子自言道:
“要我說,這回肯定又是陸晟。”
“陸晟這厮都赢過多少回了啊,這回不出意外肯定又是他,好沒意思啊,若是今年馬球賽能有個意料之外的人拔得頭籌就好了。”
女子輕歎下一口氣,臉上興緻缺缺。
商翕端起茶盞,小抿一口,隻笑不語。
女子見她不說話,愈加沒了興緻,“湛湛,你倒是說句話啊,你不跟我說話,我好無聊的。”
商翕稍側過臉,輕聲道:“表姐想聽我說什麼?”
楊沅沅往她身側挪了挪,笑嘻嘻道:“陸晟和五皇子,這次的馬球賽,你押誰赢?”
商翕低眸瞧着她兩手,搖了搖頭:“我不賭。”
楊沅沅垂下手,耷拉着腦袋:“湛湛,每回你都這樣,也太乖了些,咱們這又不是真的賭坊,隻是押人賭着玩而已,不用太較真的。”
她湊近商翕耳畔,神秘兮兮道:“聽聞四公主押的是五皇子哦。”
“你押陸晟定能赢她。”
商翕依舊搖頭。
知曉自己這個表妹向來守禮儀規矩,楊沅沅也不再與她說此事,換了個話頭接着聊。
不知不覺,中秋夜宴已近尾聲,待帝後離殿,殿中諸人也随之散去。
商翕走在回春欣殿的宮道上,身後有兩名宮婢為她提燈照明。
“公主,奴婢瞧您今晚在宴席上吃得少,不若回去後,奴婢給您做些宵夜?”名喚小滿的宮婢道。
“不用了,”商翕溫笑回道:“母妃今日定做了月餅,我去吃些便好。”
走至春欣殿大門前,幾人還未踏入便聞夜空炸響一簇火光,循聲望去,紅色火光轉瞬即逝,不是煙火,更像是一種信号。
與此同時,原本甯靜祥和的皇宮内隐隐傳來窸窣響動。
“公主,那火光所在的方位好像是東宮。”
“嗯,”商翕斂了眸,走入春欣殿,平淡道:“與我們無關。”
她先回了趟自己所住的偏殿,在院中樹下,她取過宮婢手中的宮燈,道:“今日你們也都乏了,回去歇息吧,我換身衣裳,自己去母妃那便好。”
“是。”
宮婢走後,商翕自個提燈往房門走。
因着出席宮宴,她今日穿的衣裳有些繁瑣厚重,加之舉止皆要端正合禮,一整日下來,她已經累得快要喘不過氣了。
去主殿見母妃可不用講究這些規矩,故而她便想着換身輕快舒适些的衣裳再過去。
推開寝殿門走進去,方走沒幾步,商翕猝然頓足,提燈的手緊了緊。
不對,房裡不對勁。
依稀察覺到什麼,商翕神情一變,轉身便欲逃。
豈料,“啪”的一聲,房門被猛地關上,有一身形颀長的男子,着夜行衣,背過身站立于寝殿門前。
嘀嗒嘀嗒——
他手中暈滿殷紅的劍還在不斷滴血。
商翕臉色頓時白了,一顆心跳到了嗓子眼,滿眼驚恐地看着擋在門前這人。
“你、你是何人?”
她佯裝鎮定道。
“可知你擅闖的是何處?這裡是……”
門前男子轉過身來,她将未出口的話咽了下去。
男子擡腳,一步一步向她逼近,商翕不斷往後退,直至被他逼至一處角落,退無可退。
待身前之人離得更近了些,商翕方隐隐瞧清點這人的模樣。
此人看上去很年輕,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臉上混雜着血迹與墨發,卻也能看出容貌生得極好,隻是那雙眸子像是浸了冰般,寒得令人發顫。
商翕半斂下眸,不去看他,極力穩住自己慌亂的心神。
她正欲開口,頸側蓦然貼上一凜刺骨涼意,商翕不禁打了個戰栗,臉色又白上幾分。
見她此番戰戰兢兢的模樣,男子輕嗤了一聲,架在她頸側的劍刃往裡深入,白嫩的頸間顯出一絲血紅。
身前之人散發的殺氣與刺痛感包裹全身,商翕心生絕望,眸中閃着淚光。
就在她思索如何博得一線生機時,屋外傳來急促腳步與吼叫。
“快!一個地方也不要放過!都給我搜仔細了!”
此話一出,頸側往裡深入的劍刃頓住,屋内安靜到能聽清兩人的心跳。
下一瞬,男子微俯下身,偏頭靠近她耳畔,手中劍刃依舊架在她脖頸,他壓低嗓音道:
“不想死就去床榻,脫下外衣。”
他俯身的動作使得兩人落在一旁的影子交纏在一起,看上去十分親密,可萦繞鼻息的濃重血腥味,以及很他話語中透涼冷意,令商翕覺不出任何暧昧之感,後背早已被冷汗浸濕。
他言簡意赅,商翕聽出一線生機,順着他的話點了點頭。
屋外,羽林軍四散于宮殿各處,殿内登時嘈雜喧鬧了起來。
“來人!将這間殿門打開。”
“等等,”小滿跑至門前,大着膽子道:“吳将軍,這裡是六公主的寝殿,公主還在裡頭呢,您貿然進去恐怕不合規矩。”
吳将軍忍着不耐,對屋内大聲喊道:“六公主,宮中出現了刺客,卑職等奉陛下之命徹查皇宮,還請公主見諒。”
話畢,屋内沒有發出響動,吳将軍眯了眯眸子,走上屋前石階便要開門。
小滿想起公主說要換衣裳一事,擔心他們就此闖入會有損公主清譽,心一橫,張開雙臂擋在了門前。
“做什麼!”吳将軍徹底沒了耐心。
“你是想違背聖令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