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缇緩緩回神，擡眼望向白米時，幾滴粘稠的暗血順着眼罩一側柔軟的發梢滑落，微微滾動的喉結旁，脈搏略微加快。

這是他第一次收到如此鄭重的感謝。

想想他之前當着人面斬殺污饕時發生了什麼……恩澤爾長官會訓斥他沒有在五秒之内解決，其他新兵則捏緊了鼻子，四散而逃，獨留下他一個默默清理污饕留下的污染，好像他不是他們渴盼的救世主，而是危險來源本身。

“諾缇，你沒有受傷吧……？”腿不太抖了，白米晃晃悠悠地爬了起來，看着滿地散着惡臭的髒污和諾缇身上沾上的臭泥不知所措，“等我一下，我去拿毛巾幫你清理幹淨。”

諾缇謝謝他的好意，不過……

“白先生，這些污泥殘留着污染，還是不要接觸為好。”耶撒萊恩微微擡手，一隻觸手便從虛空中遁出，替諾缇解掉沾上污染的眼罩。

“諾缇……你的眼睛……！”

白米捂住了嘴，驚訝地盯着他一直被隐藏在眼罩之下的左眼。

白米似乎從未看到過他摘下眼罩的模樣，血月之下的污穢聰明得很，一頭在右側吸引他的注意，另一頭趁他不備偷襲，利爪割破了他的眼球，在左眼處留下了猙獰的傷痕，即使變成污穢後還殘留着淡淡的疤，至于眼球，大概還在哪隻污穢的肚子裡。

“真漂亮……”白米發自内心的感歎令諾缇一怔。

漂亮……？

這是虛假的安慰嗎？

他原本擁有一雙澄澈幹淨的藍眼睛，當他低頭望向清澈見底的湖面時，水中倒映出的眼裡盛着湛藍如洗，萬裡無雲的天空。

他很喜歡自己的藍眼睛，也許因為迦百恩的眼睛也是藍色的。

但是，漸漸地，天空在變暗，湖水在變幹。消滅的污穢越來越多，積攢的勳章越來越多，他卻始終得不到一絲雨露。

那雙藍眼睛早在很久以前就徹底幹涸了。

諾缇猶豫了一會兒，才鼓起勇氣在一旁積雨的水窪正視自己的雙眼。

左眼黯淡無光，右眼熠熠生輝。

绯紅的瞳眸，如玫瑰，如寶石，如燈塔。殷紅的太陽在他眼底掙脫地平線冉冉升起，瞬間照得冰天雪地的世界暖融融的，宛若火炬撕破黑夜，永恒不滅。

諾缇緩慢地眨了眨眼睛，那炫目的旭日差點兒就要驅散蓋住藍天的陰霾，他花了許久才消化這雙漂亮的異色瞳是屬于他的事實。

“果然如此嘛……”不知為何，耶撒萊恩的語氣聽上去有些失落。

諾缇下意識地捂住了新生的左眼，問：“耶撒萊恩，不喜歡嗎？”

“親愛的，你是我的新娘，我喜歡你的一切，你的過去，現在和未來。”為了打消諾缇的顧慮，耶撒萊恩進行了一段“深情告白”般的闡述，驚呆了一旁的白米。

白米不确定地看向兩人，心裡暗道：童養媳？！諾缇是邪神的新娘？他以為他們二人是主仆關系……

諾缇聞言，放下了手，沖着耶撒萊恩眨了眨眼睛。他長出了眼睛，這說明他是一隻合格的污穢，可以進行器官的自我再生，隻是花的時間有些久！

接下來，要是能長出雙腿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