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倫汀伯爵曾經對我有恩,此次拜訪,也有想見一面瓦倫汀小姐的意思。”迦百恩說罷,頓感心情複雜。
與其說瓦倫汀伯爵對他有恩,不如說瓦倫汀伯爵對諾缇有恩,他記得,在律法明令禁止賄賂勇者的情況下,瓦倫汀伯爵送給了諾缇一雙他非常喜愛的牛皮鞋,鞋跟處還印有烈火與玫瑰。
似乎是接受了這樣的說辭,管家沖他微笑,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我明白了,勞煩您在中庭稍等片刻,小主人他還在更衣。”
鐵門緩緩敞開,迦百恩下了馬,跟上了管家。
瓦倫汀家族以烈火和玫瑰作為家徽,烈火代表着祖先政績豐厚的從政曆史,玫瑰代表着族人藝術上的頗高造詣。深入中庭,兩側是高大的花楸樹,盎然綠意中點綴着毛絨絨的小白花,宛若新娘的頭紗,花楸樹下是各色鮮豔嬌嫩的花朵,花瓣上還殘留着露珠,在透過葉片空隙落下的陽光中熠熠生輝,好似新娘裙擺上鑲嵌的一顆顆晶瑩剔透的寶石。
在樹木與鮮花的擁戴下,雲朵般的“少女”坐在輪椅上來到了純白石桌前,他身着輕薄合體的晨衣,白色為底的裙上繡滿淡藍色碎花,像是被雲海簇擁的雨露。
迦百恩遠遠地看見他時,微微一楞。
他從未見過如此漂亮的人,但總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感。眼前的人給他的感覺既熟悉又疏遠,哪怕是面對面,對方也像是從指間悄然而逝的流沙,無法挽回。
遣散推來輪椅的舊民後,管家彎下腰,倚着輪椅扶手,輕攬“少女”細腰,将其抱上高椅。
“你好,迦百恩。”“少女”大方地向他問好,他沒有掩飾自己原本的聲音,也沒有疏遠地稱呼對方為“聖子大人”,僅剩一顆的幹涸眼瞳中倒映出迦百恩疑惑又複雜的神情,自己的心已經得出了答案。
年長的女仆正在為他們端上茶具,忙碌的身影攔在了他們之間,眼神的暧昧接觸這才暫停。
待迦百恩入座,諾缇輕提裙擺,直白地問:“迦百恩,我穿上這套裙子漂亮嗎?”
女仆端壺倒茶的手一頓,紅茶溢了出來,髒了桌子的一角。
“十分抱歉,我馬上擦幹淨。”年長的女仆慌張地跑開。
迦百恩依然移不開自己的視線,他的眼中是一位可愛的貴族小姐,他知道對方的名字是諾缇,但無法将諾缇與死去的勇者聯系到一起,如果是其他女士問他,他可以當作是普通的調情逗弄,直接忽略,但如果是眼前的人問出這個問題……
“漂亮。”迦百恩咬字清楚地說出了那個單詞。
“謝謝。”諾缇眯起眼睛,彎起嘴角,笑得很開心。
諾缇·瓦倫汀還是個小孩子,迦百恩想,感覺和諾克斯差不多大。要是諾克斯可以如願地穿上他喜歡的女裝,或許……自己就不會那麼愧疚……不對,這件事已經再也無法挽回。
“污染已經祛除得差不多了嗎?我可以為你淨化。”迦百恩看到了那缺失的器官,主動提出了幫忙。聖職者的加護對污染有天生的淨化作用,雖然諾缇現在在笑,但他可以想象到那些創口接觸到污染時的疼痛。
“我不疼,謝謝。”諾缇婉拒道,他不經意間看了一眼身後的耶撒萊恩,祂允許了這次見面,但強調不要讓迦百恩發動加護的力量,否則他作為污穢可能會受到律法的制裁。
“最近莊園裡沒出現什麼可怕的污穢?”迦百恩将話題轉回正事上。
“沒有,就算有,耶撒……耶茲可以解決。”諾缇信賴地望向他的管家。
“那就好,我稍作巡邏後就會離開。”迦百恩站起身來,正準備離開。
聖職者的衣角輕輕拽住,迦百恩的動作一頓,聽見諾缇不舍地問他:“迦百恩,還能再見嗎?”
年長的女仆正好拿着毛巾趕來,當她看到這一幕時,幹淨的毛巾掉在了地上。
迦百恩楞在了原地,忏悔的話語卡在喉腔,似魚刺糾纏舌根。
他記得,最後一次與諾缇見面,對方拽住了自己的衣角,想要說些什麼,但又怯生生地收回了手。
在與黛蓮娜訂下婚約前的每個周末,自己應該帶他去逛商業街。
“……好吧,再見。”諾缇看着迦百恩的背影,想起上次道别,收回了手。
“我想回去休息。”諾缇望向耶撒萊恩,表情苦澀。
“聖子大人,我先帶小姐回去休息,請您随意。”耶撒萊恩将諾缇從高椅上攬起,看着祂的新娘咬住唇瓣埋頭在他懷中,祂回頭看了一眼迦百恩,被稱為“聖子”的青年露出無奈又痛苦的表情,令祂産生了些許食欲。
或許可以利用他。
但在那之前,祂需要安撫自己的新娘。
深度一,深度二,深度三……祂的新娘正在不斷下墜,快要失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