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就在這裡。”
即使是聽到這樣的消息,諾缇也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的慌張,他的手甚至未去觸碰坐在一旁的黑兔子。
“真的嗎,叔叔?”
小裡奧應該是他們三人中表現得最驚訝的那個,他的眼睛在發光,籠罩在身的無形壓力散去,激動地說:“我也想成為勇者,保護你。”
恩澤爾随即爆發出一聲豪爽的笑,他望向信誓旦旦的小裡奧,笑得滿是皺紋,每個褶皺裡都溢出了驕傲與自豪。
諾缇陷進輪椅的軟墊中,迷茫又不解地看着這一切。
這是他認識的那位恩澤爾長官嗎?
諾缇低下頭,望着那片裙擺上的污漬,染色的布料從指縫中擠出,無法遮掩,他也無法移開目光。
“抱歉,瓦倫汀小姐,我該去執行公務了。”恩澤爾說道,他手中的尋覓石越發閃爍,碧綠的熒光照亮了眸底的陰霾,這并不正常,就好像不止一個勇者存在于此。
諾缇保持沉默,視野裡,隻有一雙漸行漸遠的釘鞋,邊緣處的血褪成了不易顯露的深褐色,皮革上的斑沉澱着神聖的聖水與肮髒的污泥,總是帶着沉重的力度踹進自己的腹部,踢斷自己的肋骨,攪動自己的内髒。
那段回憶是痛的,麻木的,像一場永不慈悲的旱災。
諾缇長長地呼出一口氣,像是溺水之人用力浮出水面,得以再度呼吸,等他緩過神來,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他的面前。
下潛進草木的精神觸須都在歡呼雀躍,即使甘霖還未降下。
“親愛的,是睡着了嗎,剛剛經曆了噩夢?”無光的黑眸徐徐眯起,語氣慵懶柔和,着白色絲質手套的颀長手指在他面前晃悠,忽地從虛空中抓出一朵鮮豔欲滴的紅玫瑰。
諾缇眨了眨眼,盯着玫瑰,僅剩的右手攢緊髒了的裙擺,仍未松開。
耶撒萊恩見狀,一個轉手使玫瑰消失,伸手攬起新娘纖細的腰肢,将裙擺托在下方,蓋住了污痕。
諾缇眨了眨眼,說道:“我不喜歡被弄髒。”
耶撒萊恩嘗到了苦澀的味道,像是裹上濃厚黑巧克力的堅果,祂提議道:“先回去洗澡,換身新裙子。”
諾缇點頭,他縮了縮脖子,将腦袋枕在耶撒萊恩右肩上,右手則搭在祂的左肩,黑兔子推着輪椅,耶撒萊恩抱着他。
走出林蔭,噴泉池邊是交談甚歡的貴族們,遠處是烏泱泱的前來領取救濟餐的貧民,忙碌的身影中有白米的影子,他和耶撒萊恩一時間無法穿過人群。
悠揚的音樂聲響起,樂隊們在為救濟日獻上祝福,貴族們開始起舞,耶撒萊恩索性攬起他的腰加入了進去。
踏步,旋轉,跳躍,他在耶撒萊恩的懷中躍起舞動,像是乘着風一般輕盈,又像是搭着山一般安穩。
前所未有的喜悅湧上心頭,他享受着這次跳舞,将耶撒萊恩抱得更緊。
直到雨落下——
諾缇喜出望外地昂起臉,接住落下的雨,無意中與科斯莫斯公園内所有植物相連的精神觸須舒服得蜷了起來,他閉上眼睛,沉醉在滋潤的感覺中。
耶撒萊恩饒有興味地盯着祂的新娘,舌尖淌過如蜜糖般的喜悅,祂伸出手,想勾去落在臉頰上的雨水,卻發現手在接觸到水的那一刻開始融化。
耶撒萊恩意識到不對,但祂依然從容,祂的撫摸與觸感滲進轉瞬即逝的雨,隻留下一句話:“親愛的,等着我。”
諾缇從舒服的沐浴中睜眼,他難以置信地看着耶撒萊恩漸漸融化成水,周邊的人們似乎也意識到不對,可當他們想要逃離時,濃厚的白霧已經開始肆虐。
諾缇伸手去抓那不斷融化的軀殼,卻隻摸到了水,他擡頭望向天空,淅淅瀝瀝的雨從天而墜,他孤身一人坐在雨中。
諾缇靜靜地等待着,耶撒萊恩的分身已經化作了一灘白蠟,内裡的紫黑色觸手病恹恹地耷拉着,像是吸飽了雨水,整個軀體顯得臃腫,諾缇從中撈出了祂,放在自己懷中安撫,希望自己的觸摸能緩解祂的不适。
“下雨,喜悅。”
聽到熟悉的邪神低語,諾缇望向白霧,隻看見一個模糊不清的身影。
邪神,獬水之獸,權柄與大地律法相似。
諾缇近些日子沒有得到關于祂的任何情報,但祂現身于此應該與自己有關。
諾缇将觸手裹進束腰,抓住了濕透的黑兔子,警惕地盯着獬水之獸。
“勇者,合作,贈禮,律法,敵人,消滅。”
上次,獬水之獸為他揭露了帶來紅月與害死他的兇手,這次,獬水之獸向他尋求合作,一同對抗大地律法,消滅桎梏彼此的法則。
諾缇正在思考,不詳的氣息從四面八方湧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