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走廊,幽暗的燈光,生鏽的門扉,挂有“榮譽室”的門牌,門前生鏽的血迹,一切都和記憶裡的一樣。
迦百恩随便找了個理由支開費裡科斯,彎腰湊近諾缇耳邊悄悄說道:“諾缇,我看過了,這附近似乎都沒有大地菊,要不我們去食堂看看,那裡應該有花圃。”
諾缇沒有理睬迦百恩的建議,他看着“榮譽室”的門牌,問:“你知道,一顆糖果意味着什麼嗎?”
迦百恩擡頭,意識到諾缇在說榮譽室的事,他記得這是勇者的獎懲制度,這項制度存在的初衷是,光是用律法禁止勇者是不夠的,隻有适當的激勵能喚起勇者的積極性,這樣勇者才能走上正确的道路。
“糖果……”迦百恩看着門旁貼着的表格,越看表情越是凝重,“為什麼……他為什麼不告訴我……”
一點“勳章”意味着一頭深度一的污穢,而一顆小小的糖果,需要斬殺十頭深度一的污穢。但是,如果雇傭一個新手獵人消滅一頭深度一的污穢,需要一百銅币,而一百銅币可以買至少兩百顆糖果。
“意味着流血。”諾缇輕聲說道。
那一顆小小的糖果,意味着被污穢撕咬,被長官懲罰,被同僚欺淩。
“迦百恩,你确定要我找出這裡的異教徒嗎?”諾缇問,他已經有了辦法,哪怕這裡沒有大地菊。
耶撒萊恩在為他念書的時候,提到了在深淵的邊緣絕對不能流血,因為一旦流血,血液便會成為“無根菟”的“胚芽”,粉紅的芽苗将在傷口處探頭,瞬間爆發出無數線狀的莖,鋒利無比的線狀莖将穿透皮肉與骨骼,深植于神經與血管,随着無根菟在數秒後綻放,它将一邊榨取血液一邊播撒種子,直到吸吮完最後一滴血液,完全占據那具幹癟的屍骸。
他擁有“堕落之種”的加護,他也可以是“堕落之種”,也就是說,他可以播撒無根菟的“胚芽”。
“諾缇,你要做什麼?”迦百恩感到疑惑,諾缇的狀态不對勁,他無法準确形容問題出在了哪裡,“我希望你能幫助我找到異教徒,但是你接下來做的事要是會傷害到你,那還是算了。”
“迦百恩,我會幫你的,這也是在幫他自己。”諾缇得到了許可,便選擇放手一搏。
“這是什麼意思?”迦百恩更為困惑,他不覺得獬水之獸和勇者有關,因為他聽見了婚禮上邪神的聲音,那不是獬水之獸那樣的獸形邪神能發出的聲音。
“你覺得什麼人想殺死勇者?”諾缇發問。
直接害死勇者的應該是黛蓮娜的許願,這點諾缇已經知曉,而他問出這個問題,是在暗示還有其他因素。
迦百恩經過點撥,将勇者的死亡和異教徒的長久滲入聯系了起來:“你的意思是,獬水之獸和那些異教徒也想殺死勇者。”
“嗯,勇者應該是大地律法的一部分,而這裡的一切都試圖殺死他,這裡到處都是他的血,即使生鏽,也無法徹底抹去。”
諾缇咬破手指,将血滴在地闆殘留的生鏽血迹上,他才下潛到深度二,借由他的血生出的無根菟攻擊性全無,但對血的貪婪絲毫未減。
啪嗒——
生鏽的血迹上冒出了粉紅的嫩芽,幾乎在瞬間迸發出如線團般的莖,那些莖好似饑渴的觸手吸吮着殘留的血,僅僅是地闆上的這些就已經讓無根菟殷的花苞殷紅如血。
“這是什麼植物?”迦百恩感到一股惡寒爬上了他的脊背,聖職者的加護似乎為他敲響了警鈴,警告着他這種植物的不詳。
片刻後,花苞綻放出了利齒般的粉紅花瓣,遠遠看去就好像七鰓鳗的血盆大口。
它似乎在呼吸,在噴吐之間播撒了更多的種子,無一不被勇者生前留下的血所吸引。
“無根菟,一種吸血植物,不用擔心,它隻會綻放在勇者的血迹上。”諾缇舔了舔手指,靜靜等待着無根菟的肆虐。
“所以,身上有它的人就是異教徒……?”迦百恩話音未落,就看見費裡科斯慌慌張張向他跑來,開膠了的皮鞋上長滿了無根菟。
“聖子大人,這是怎麼回事?”費裡科斯驚慌失措。
“律法化作束縛異教徒的枷鎖!”迦百恩沒有遲疑,他相信了諾缇,喚出枷鎖,當枷鎖纏繞上了費裡科斯,他猶如受到電擊一般抽搐,膚色與之前的那些異教徒一樣呈現出如溺水之人般的鐵青,額頭浮現了邪惡的扭曲之角。
諾缇看着那雙皮鞋,一陣恍然,原來那時候是他踢了自己。
“可惡,聖子,為何,暴露!”費裡科斯氣急敗壞地大喊,異響吸引來了其他駐留在訓練所的新兵。
很快,迦百恩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
無根菟還未停止蔓延,幾乎眼前所見的每一位新兵身上都開出了血色之花。
迦百恩顧不上慢悠悠地推着輪椅,他将輪椅上的諾缇攔腰抱起,準備逃跑,然而,當他轉過頭,他們已經被長着無根菟的新兵們團團包圍。
“三人,幫我,扯掉,廢法!”費裡科斯命令着身後的新兵,三個新兵一起抓住了迦百恩的枷鎖,鎖鍊沒有迸發出噼裡啪啦的能量沖擊,而是如水一般流瀉到了地上。
迦百恩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這一幕。
“枷鎖!”迦百恩試圖喚出鎖鍊,然而,和之前一樣,鎖鍊在接觸到異教徒的那一刻時化作了水。
“你們,弱小,無力,我們,真實,正确,消滅,聖子,為了,洪水!”見迦百恩加護失靈,費裡科斯笑得猖狂,他命令着手下的新兵,展開圍攻。
“迦百恩,你可以把我放下去。”
諾缇不情願地枕着迦百恩的胸膛,聖子似乎還未緩過神來,而他已經攢緊了黑兔子,看得明白。
“我說過要保護好你!”迦百恩喝道,他單手抱着諾缇,單手拿起輪椅擋在身前,如犀牛一般猛撞,竟是在人群中撞出了一條道路。
輪椅被掀翻,内裡的大地菊散落一地,那些異教徒似乎忌憚着聖花,一時間沒有追上來。
“他們,無法,逃離!”費裡科斯咬牙切齒地看着迦百恩往新兵宿舍方向逃去,“清理,爛花,追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