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百恩三天兩頭往瓦倫汀莊園跑的消息還是在王都傳開，即使大地律法教會那邊宣布這是為了神谕儀式順利舉行，市民們還是對于杜撰聖子的風流逸聞樂此不疲。

迦百恩似乎預料到了這點，特意派了他的好兄弟傑夫和一隊騎士保護莊園，直到9月30日前，瓦倫汀莊園隻允許仆人和贈禮進出。

對，贈禮，迦百恩允許了贈禮進入。

諾缇從來沒看見過如此多的禮物。

他之前所雇傭的兩名守衛，分别是擁有“獵人的加護”的伊萊哲和“戰士的加護”的亞曆山大，即使是如此強壯的二人，也足足花了一上午才将市民們送來的禮物搬到别墅門口，遠遠望去好像一座小山。

諾缇茫然地看着這些禮物，最底層的禮物大得能塞下他自己，往上的禮物比春天的花朵更多彩，再上一層的包裝比婚紗的裝飾更花哨，更别說頂端那些昂貴的花束與信件，一切都顯得那麼不真實。

“親愛的，明明收到了很多禮物，情緒的味道卻很寡淡呢。”

耶撒萊恩俯下身子，如水流一般的黑色長發傾瀉而下，發絲拂過諾缇眼前，搔過鼻尖，挑起些許癢意。

“難吃。”諾缇用手背撩起那些發絲，右眼蒙了一層霧霭似的，未因這些價值不菲的贈禮泛起亮光。

耶撒萊恩聽到那直白的形容詞，忍不住咧開嘴角，露出内裡鮮紅的舌：“親愛的，畢竟連那位聖子的愛意都滿足不了你，你的口味或許比我還要刁鑽。”

自從大腿恢複，截面處綻放毛絨絨的白花後，諾缇也能嘗到一些抽象的味道。當白米為他端上飯菜時，他能嘗到剛出爐的熱湯的鮮味，當安娜為他精心打扮時，他能嘗到剛摘下的水果的爽脆，當迦百恩找上門來時，他能嘗到冷得發馊的糊糊味，而眼前的這些禮物則散發着在鍋裡焯了一下水便馬上撈出的生肉味。

這是魅魔的性狀之一。

“親愛的，我的味道如何？”耶撒萊恩問。

“耶撒萊恩，你的味道就像清水。”諾缇随口答道，暗自腹诽，沒有味道，但是必不可少。

耶撒萊恩笑意更濃。

“小……小主人，我來了……”似被料峭秋風吹來的青年在他們身後弱弱地發出了聲音。

諾缇回頭，看到了一位身形單薄瘦弱的青年，他記得這人叫謝苗，除了白米叫他下來用餐之外，他都會待在别墅三樓的圖書室内，夜晚便睡在圖書室的飄窗上，雖然他的親生兄弟阿爾謝尼一直評價其為“膽小鬼”、“不争氣”，從三樓總是一塵不染的情況可以看出他富有責任心。

“那位聖子大人特意吩咐，讓謝苗先生來鑒定這些禮物。”耶撒萊恩做了個請的手勢，謝苗便挪着步子，特意避開了耶撒萊恩和諾缇，慢慢來到禮物堆面前。

嘗到了諾缇疑惑的情緒，耶撒萊恩解答道：“先知的加護。”

諾缇反應過來，突然明白為什麼謝苗要與阿爾謝尼互換職責，擁有這種加護的人對污染和厄運特别敏感，能一定程度預知未來，因而大多悲觀，極有可能會在下潛至深度二時自殺。

“嗯……他知道你的身份也來應聘了傭人？”如果先知真得對污染和厄運敏感，那麼耶撒萊恩在他眼裡應該是散發着猛烈邪惡氣息的沼澤，諾缇想。

“近期，獬水之獸肆虐，前不久，他們家發生了火災，莊園各處潛藏着我的分身，這裡更為安全，不是嗎？”耶撒萊恩輕笑。

諾缇聞言，微微皺眉，獬水之獸還潛藏在暗處，雖然新兵訓練所一事會拖延祂的降神，但等到那個時候真正到來，不知王都會變成什麼模樣。

僅僅看了十個禮物，謝苗便累得滿頭大汗，他回頭看了一眼諾缇，氣喘籲籲地問道：“小主人……要不都扔掉吧……？”

諾缇一楞，他下意識地望向了那些鮮花，與植物建立起共感的他明白那些無毒，它們可以插在花瓶裡。

“啊……這樣……我唐突了，對不起，我再看看。”諾缇隻是單純地擡了一下頭，謝苗就被諾缇的眼神吓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又開始直勾勾地盯着那些禮物。

先知眼中的世界應該與他們所看到的有很大差别。

“你隻需要找到，我不得不接受的那份禮物。”諾缇建議道。

謝苗似乎有了頭緒，他又掃了一遍禮物，最後伸手指向了壓在一束夜來香下的信件。

諾缇一揮手，懷裡的黑兔子便蹦蹦跳跳地将其取了過來。

拆開白色信封，内裡是一封邀請函，紅色漆印處的紋樣以金色線條勾勒，是雪花與王冠。貴族們一般有象征自己家族的紋章，瓦倫汀家族是玫瑰與烈火，迦百恩所屬的薩斯家族是羽翼與寶劍，黛蓮娜所屬的懷特家族是寶石與心髒，眼前的紋章卻很陌生。

“王冠……難道是王庭？”諾缇感到疑惑。

從王庭發來的邀請函，邀請他參加後天下午的茶會，邀請人沒有署名，隻留下了一個指紋血印。

“謝苗，我最好去赴約，是嗎？”諾缇向這位先知确認。

“嗯……小主人。”謝苗疲憊地點點頭，似乎用盡了氣力憋出最後一句話，“不要親自推開那扇門。”

說罷，謝苗倒頭暈了過去，他砸進了禮物堆，如小山般的禮物轟然倒塌，吸引來了一旁正巧在搬運牛群飼料的阿爾謝尼。

“謝苗！”阿爾謝尼便扔下飼料氣沖沖地跑了過來，無奈地扛起了昏倒的謝苗，沖着諾缇深鞠躬道，“小主人，讓你見笑了，還請你原諒他的無禮，就連一塊小石頭都能殺了他。”

“真是的，讓你幹點活就這樣，這叫我怎麼放心啊……”阿爾謝尼盯着他沒用的弟弟碎碎念道，又是沖諾缇賠笑，又是向耶撒萊恩道歉，才背着謝苗去休息。

現在，問題來到了這份來自王庭的邀約上。

即便諾缇知道自己出生在亞雪恩王國，此處是吉恩貝爾王都，他從來沒有見過任何一位王族，也不知道當今的國王姓誰名誰，但謝苗卻說他最好赴約。

“親愛的，烏法列爾構建的律法令亞雪恩王國原本的君主制大幅度削弱，君主即權威變成了律法即權威，王庭更像是保留王族血脈的地方，王族成員的身份更是絕密，那上面的血正是開啟王庭大門的鑰匙。”

“王族的血？”諾缇聞了一下那邀請函上的血印，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赴約吧，親愛的。”耶撒萊恩建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