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維薩裡一陣嗆咳,打斷了柯聽蘭的誤會,他無奈道,“孩子,學期初的預防課我就已經教過你們,加護受損,會導緻靈性耗盡,靈魂之淵若是幹涸,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恢複。”
柯聽蘭這才恍然大悟:“老師,您是說,我姐姐昏睡不起,是因為靈性耗盡?”
“可是……我姐是一名深度一的守墓人,這東墓園又是我爸媽安排給她練手的,照理來說……應該不會操勞過度?”在柯聽蘭的認知中,守墓人需要在遺體下葬時在場,賜福遺體加護的力量,從而更好地保存遺體,更重要的是,防止遺體被污染。但是,東墓園最近一個月下葬的遺體應該不超過五具,她姐姐應該不會因為賜福耗盡靈性。
“除了下潛過度,還有?”維薩裡提醒道。
“職責未竟!”楊婉婉搶答道。
“我姐姐她沒有完成好守墓人的職責?”柯聽蘭難以接受這樣的解釋,“老師,是不是搞錯了,我姐姐她很認真,拿了大學獎學金,很有責任感,我……我不相信她沒有好好賜福遺體。”
“是呀,老師,蘭蘭那麼努力,都是以她姐姐為榜樣的,說明她姐姐一定也是個好學生。”楊婉婉附和道。
維薩裡正要說些什麼,忽然發現諾缇已經登上了高坡,那裡坡度很陡,随着輪椅推進,不斷有砂石滾落,吓得維薩裡瞳孔猛縮,怒喝道:“孩子,你上去做什麼,那裡危險!”
諾缇停了下來,指着一處野草稀疏的墓地,說道:“這裡沒有遺體。”
“什麼?”維薩裡驚訝片刻,很快得出了柯聽蘭姐姐靈性耗盡的前因後果,“原來如此,有人盜屍。”
不僅是這裡。
諾缇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将精神觸須下放到酸漿草中,他盡量不去注意“養料”的味道,僅僅感知酸漿草們的長勢,同時,用手一一指過遭到盜竊的墓地。
“一處,兩處,三處……嗯,一共八處。”諾缇下了判斷後又收到酸漿草的一絲怨言,“不對,三天前,周六的晚上,又有一具遺體被盜,所以一共是九具。”
作為守墓人,柯聽蘭的姐姐沒有發現遺體被盜,守墓人的加護判斷其職責未竟,耗盡了靈性。
“報警吧。”維薩裡采取了成年人的明智做法。
若是發生了遺體被盜案件,亞雪恩人會前去大地律法報案,稍後教會便會安排專門的聖職者調查此事。
而在複興街區,舊民們更習慣請求蒸汽瓦特教會的協助,蒸汽瓦特教會擁有專門負責大小案件的警察部門,辦案流程參考了舊時代,相比依仗特定聖職者而言,解決問題的效率更高,不僅如此,教會甚至會根據案件嚴重程度提供雇傭特定加護的經費,以便加快案件告破速度。
在維薩裡使用機械信鴿向蒸汽瓦特教會報警後,不到十分鐘内,負責東墓園遺體被盜案的警官便登門拜訪,與四人都做了筆錄,了解大緻情況後,這名擁有“偵探的加護”的林警官很快就提出了一個可以抓到犯人的方案。
先不要聲張墓園遺體被盜一事,根據遺體盜竊的頻率來看,犯人很可能會在近期再度犯案,隻要他們設下埋伏,就有很大概率能将犯人抓捕。林警官的方案聽上去可行,柯聽蘭的父母在聽說案件後也表示贊同。
而關于靈性耗盡的柯聽蘭姐姐,維薩裡也告知了她的家人盡快恢複靈性的方法,最好将最近的遺體安置到東墓園下葬。
等維薩裡帶着他的學生們回到學院,已經到了傍晚的放學時間。
楊婉婉和柯聽蘭到教室拿上書包便準備回家,諾缇看出維薩裡急切地想要采樣,便打算和耶撒萊恩說一聲自己需要晚歸。
然而,他沒有在學院門口看見耶撒萊恩的身影,他讓維薩裡回辦公室準備采樣,自己在門口等了良久,大概過了十五分鐘後才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右邊的巷子裡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
“諾缇,不好意思,我迷路了,那個路口我就不應該往左拐的!”白米一看見他,激動得沖了過來,手裡拎着一大袋飯盒,“耶茲先生說你今天要晚歸,讓我送盒飯給你,都是我剛剛做好帶過來的,你快吃吧。”
諾缇讷讷地接過熱乎乎的飯盒,心想耶撒萊恩是否又一次威脅了作為先知的謝苗,還是說,祂早就料到了他們會發現墓園遺體被盜一事?
“那我就先回去了,耶茲先生說祂晚點會來接你的。”白米對自己完成了吩咐感到滿意,他轉過身準備離開,又一次對錯綜複雜的小巷産生了猶疑,下一秒他還是拐進了左邊,嘴裡還喃喃着什麼“男左女右”。
白米為他準備了什錦炒飯,小片牛排,蘑菇濃湯和一塊小蛋糕。諾缇一邊享用着美食,一邊驅使着黑兔子推動輪椅,緩慢地來到了維薩裡的辦公室。
狂熱的學者已經等候多時,他戴上口罩,身披白卦,手操鑷子,全副武裝地等待自己到來。
“孩子,左手臂那裡應該隻被魔狼污染過,之前我已經查看過,最關鍵的還是下肢的截面,請脫掉你的棉襪,讓我采樣一小塊,這不會很疼,也不會很慢。”維薩裡咽了一口唾沫,他感到興奮,毋庸置疑。
諾缇相信對方激烈的情緒波動都出于對知識的追求,于是黑兔子便替他脫掉了裹在大腿上的棉襪,隐秘的斷肢截面被展現在維薩裡眼前,那裡生長着毛絨絨的銀白菌毯,像是落了一層薄薄的雪。
“這可真是驚人。”維薩裡蹲下身子,近距離地觀察着銀白菌毯,“這應該是污穢才能釋放的菌毯,難道說,失去人的性質意味着更加接近污穢?”
“還是說……兩者都有,我們這邊對于污穢的定義,就是能釋放污染。”
維薩裡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中,諾缇則冷得打了一個噴嚏,斷肢處附着的菌毯也哆嗦了一陣,飄落不少蒲公英似的絨毛。
“稍等,孩子,我這就取樣。”維薩裡眼疾手快地用鑷子夾了些許絨毛放入試管中。
“這樣就好了嗎?”諾缇縮了縮脖子,他迫不及待地想穿回棉襪。
“不……不行,光是采樣的話……”維薩裡放好了試管,又打量起了那些菌毯,這次,他沒能按捺住自己的欲望。
他脫掉了手套,直接摸上了菌毯。
“維薩裡!”諾缇吓得大叫,他能感知到菌毯在受到刺激後展開了反擊。
撲通一聲,維薩裡昏倒在地。
僅僅是觸摸而已,維薩裡沒有惡意,因此諾缇并未釋放污染,隻是菌毯的倒刺紮傷了他,令他昏睡過去。
“求知欲真可怕。”諾缇感慨道,黑兔子不知從哪裡拖出來一條毛毯,為維薩裡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