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撒萊恩沒有撒謊,這裡和外界相比,粒子過于混亂無序,祂所能觀測的也就隻有諾缇這個錨點附近的粒子而已。
“希望他沒事……”諾缇垂眼喃喃道。
他大概能猜到彼恩的計劃。
彼恩利用艾費科特打入保王派,僞造出他懷孕的假象,以此誘騙蟲王從時沙池内出來,再對蟲王進行複仇。
他得阻止彼恩。
理由很簡單,彼恩為了複仇必定用的是兩敗俱傷的方法。
“耶撒萊恩,我時不時會聽他們說到,腐化。”
骸族本就從屍骸中誕生,已經經曆過一次死亡,卻又因“命名”權柄被賦予了與深淵融合的生命形态,而這種生命的末路,似乎就被叫做“腐化”。
“腐化是什麼?”諾缇希望祂能給出答案。
耶撒萊恩神色一黯。
骸族們倒是找了個無比準确的形容。
像祂自己,便是最好的樣本,那些無時無刻不在陰影中蠕動的觸手就好似世界樹腐爛的樹根。
“親愛的。”祂微微一頓,給出了模糊的解釋,“有些植物無法長大就腐爛了。”
“我也會嗎?”諾缇問。
“你不會的,你會開出很漂亮的花。”耶撒萊恩笃定。
蓦地,耶撒萊恩嘗到了一種祂無法理解的味道。
諾缇睫毛撲閃,埋在祂懷裡輕聲說道:“開花了,也總歸是要腐爛的。”
祂很想追問這是什麼意思,可祂的新娘主動吻上了祂:“耶撒萊恩,抱着我睡覺,抱得緊一點。”
後來耶撒萊恩才明白,他可能是想說:在腐爛前能被你抱着就好。
……
“保王派已經相信那位魅魔是合格的容器,并準備在三天後喚醒沉沒在時沙池中的蟲王大人。”艾費科特神情冷漠地看了一眼前方嗡鳴不止的龐然大物,“彼恩,你能堅持到那時候嗎?”
回答他的隻有蜂鳴聲。
艾費科特不禁陷入了回憶。
“艾費科特,這裡已有深淵設下禁制,彼恩無法離開,你留下照顧他。”
蟲王大人囑咐了一句便離開了。
繼承了“蜜蜂”性狀的幼小蟲嗣露出了難以理解的表情,眼巴巴地望向蟲王大人離開的方向,嗫嚅着問他:“為什麼祂不救媽媽?”
“蟲王明明可以救她的,祂為什麼什麼都沒做?”
“為什麼!”
艾費科特并不知道彼恩是如何誕生的,他隻是遵照蟲王大人的命令,當好他的監護人,照顧他到成年。
彼恩大抵是厭惡他自己的,他一直認為是他的誕生害死了自己的母親。
艾費科特不止一次看到彼恩運用“工匠的加護”作用在他自己身上。
他會拆解自己的身體,看清皮膚下的血管是如何流動,腹部中的髒器是如何呼吸,他想從中尋找他的“媽媽”。
越是長大,他越是喜歡自殘,但始終做不到剝奪自己的生命,不僅因為王庭律法會阻止他自殺,而是他怕自己死去了,“媽媽”就再也等不到答案了。
他越長越大,下潛得越深,那份殺意最終落在了蟲王身上。
沒辦法,若不是這份殺意,他可能活不到現在。
他痛恨蟲王,更痛恨自己。
艾費科特也隻能順着他這份殺意走下去。
他是監護人,得一直看着他走到頭,哪怕這并非一條正确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