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在學校對上他那冷酷的目光,我都疑心他會帶着小團體來霸淩我,為此惶惶不安了許久。尤其是在周瑀澤出國後,我甚至擔心他會在我放學的路上堵我,打我一頓。
“既然不是,那其他人就有機會了。不是麼?”
他忽然朝我說了這句,那一刹,他漆黑的瞳孔映出吊燈的光點,忽明忽滅,看不出是認真還是戲谑。
他方才就表示過他隻喜歡女生,我當然不會覺得這話是在暗示什麼,隻覺得跟他這種人打交道簡直是虛虛實實,無比繞彎子,累得很。
我不想糾結這些事了,隻想趕緊換下濕淋淋的衣服。穿堂的冷風一吹,我剛抱臂打了個哆嗦,金惑便注意到了。
“得給你找件衣服。”
他說着,進裡屋去溜達了一圈。出來後,他隻穿着短袖T恤,身上的黑色潮牌衛衣被他搭在肘間。
他将衣服扔到我身上:“先穿我的。”
我很想拒絕,可實在沒有其他替換的衣服了,隻好作罷。等穿上後,原本在他身上正合适的衣服,直接被我穿成了oversize款。
方才進去的夏笙又出來了,她“啧啧”了兩聲:“哇,你穿得好好看,很oversize嘛。”
她又問金惑:“老金,你多高?一八七還是一八八?葉樞念應該跟我差不多吧,我一七四。”
實際我淨身高一七七,但夏笙穿着高跟鞋,她看起來比我還高。
和金惑這種明顯的體格差令我有些不快,我猜我母親渴望的高大陽光又外向的兒子,應該是他這類。
到底穿着别人的衣服,我還是向他道了謝。
金惑坐在沙發上,撐着下颌,隻穿着短袖的手臂肱二頭肌很明顯,他如同帝王選妃一般地打量着我:“挺合适的,不如送你吧?”
我有些莫名其妙,根本搞不懂這人的腦回路,毫無理由地接受别人一件衣服,我自然是不同意,連忙回絕了他的好意。
他以為我嫌棄他穿過,又說:“剛買不久,今天第一次穿。”
根本不是這個原因!
溝通似乎出現了一點困難,我猜是因為他過去常在國外呆的緣故。
我也曾聽室友說隔壁班的金惑出手大方的事,今天頭一回見,難怪他會有那麼多擁趸……
在我看來,平白無故接受别人禮物便是在情感交互中居于下位,與對方兩不相欠才是真理。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謝謝你的好意,但我洗幹淨了後會還給你的!”
我掖住他外套的衣領,再一次強調說。
“接受别人的贈予對你來說就那麼難嗎?”
金惑的表情微微困惑:“我的朋友們根本不會像你這樣。我送他們什麼東西,他們會很樂于接受,有些人還主動問我要。”
“但你完全不同。你好像很怕和我扯上一丁點關系。”
我沒否認,人與人總是不同的。何況,我又不是他朋友,當然不想和他這種叱咤學校的富二代扯上關系了。
他聳聳肩,總算停止了強迫送我衣服。接下來,他一直阻攔我離開,和我聊些不着邊際的天:“聽老陳的意思,你經常過來打工?”
老陳便是咖啡館的經理。
我搖搖頭,才說了句“偶爾”,夏笙便插嘴說:“這家咖啡店是老金家的産業,裝修比較别緻,裡面的空間很大,正好用來舉辦什麼小型舞會。畢竟我們是未成年嘛,酒吧那種燈紅酒綠的環境不太合适,他爸也不允許。”
“我們偶爾會過來,但一次都沒看過你。”
我對這家咖啡店的内部裝潢也很印象深刻,确實很寬闊,很有品味,可以搭建舞台。
金惑似乎很不滿被夏笙插嘴了,“啧”了聲,朝她喊了句“一邊去”後,又問我:“原來你還打工,但你有那麼多時間嗎?我們是高中生,你成績還很好,上次剛考了年級第一。”
我心想,這人還記得自己是高中生啊,又戴耳環又擦香水又染頭發……
我搖搖頭:“我隻是彈鋼琴。偶爾彈。”
金惑“哦”了聲,眼睛忽然晶亮:“上次老陳說的鋼琴小王子就是你?那今晚可以為我們表演嗎?”
我想到金惑的人際圈,預感到這裡将會出現一大群吵鬧的富二代學生,一想起平日在校的謹小慎微,怕太引人注目以及被舉報未成年打工,忙說:“不行,我得回家。”
他明顯有些失望:“為什麼?今天放假,你過來不就是為了彈嗎?給别人彈也是彈,就不能為我們?“
“再說,看你平時也沒什麼娛樂,最多看看周瑀澤打籃球。今天就一起玩玩,怎麼樣?”
他一說完便朝裡頭喊:“老陳,今天務必把他留下來。”
随後,他埋頭在群裡發消息,邊發便念,說今晚有一個驚喜,有一個漂亮的公主要給大家奉上精彩的表演了,務必讓他的那幫朋友們捧場。
這人居然自作主張地替我做了決定。
而且,他當着我的面喊我“漂亮的公主”……
“你根本沒征求我的意見。”
我對他的獨斷專行很不滿。
他朝我眨了眨眼睛,顯得有些無辜:“我剛剛已經問過你了。”
“但我沒同意。”
“你看,我都已經先斬後奏通知他們了,你總不能讓我言而無信吧?”
他朝我攤手,一副強買強賣的架勢。
我忍耐着,告訴他說家裡有門禁,我必須得回去了。
他手上轉着不知自哪兒摸出來的打火機,一看便價值不菲:“門禁?今天放假,你父母管你管得那麼嚴嗎?你可是男生,我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
“我們又不會把你怎麼樣。”
不知為何,他說這話時漫不經心的口氣令我想起了母親。
當時,我鼓足了勇氣對她告知繼父的事,她也是這般輕描淡寫地說:“你以為你是女生嗎?你一個男的他會對你怎麼樣?你到底看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心底莫名有一股氣。
加上我對他的既定印象是那種輕浮的花花公子,并不想多跟他扯上關系,便有些強硬地說:“你這是在強制我,憑什麼我要為你的決定買單?”
我不習慣發脾氣,我認為我已經很生氣了。
他依舊那副懶洋洋的态度的态度看着我,還勾着唇角,一副不以為意的表情:“公主大人生氣了?連生氣都這麼可愛,難怪周瑀澤會看上你。”
“你有病吧?!”
我見他三番五次提周瑀澤以及叫我公主,忍不住怼了他一句。
這句話顯然對他毫發無傷。
他右手搭在我肩上,左手的食指豎在唇上,“噓”了聲,慢條斯理地說:“我還沒說完呢,我告訴老陳,讓他今晚給你發雙倍工資,怎麼樣?”
雙倍……
我稍稍側目,便能看見他近在咫尺的漆黑眼睛。
他以為我不同意,又說:“要不然,三倍?”
“發三倍工資請公主殿下賞臉,為我們彈一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