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澤帶我去的餐廳是洛城有名的網紅餐廳,人很多,我們等了約一個小時才有座位。
他坐在我對面,給我倒了水,又幫我浣洗了茶具。
他看起來雖然有些輕浮,但其實是個極周到妥帖之人,嘴皮子雖愛撩閑,但照顧人的時候很有一套。
“有沒有人告訴你,人們看到你的時候,很容易想起自己的初戀?”
他雙手枕在桌上,雙手交握,讓服務生給我上了一杯像是女生才會喝的那種果茶,包裝是那種甜美清新的可愛風,上面還有蝴蝶結。
人家特意叫的,我也不好推卻,咬着吸管汲了一口,酸酸甜甜,味道很清香,有點草莓和車厘子混合的味道,又有點桃子味。
“上次那個帥哥跟你有感情糾葛吧?你們好像都在跟對方賭氣。”
他忽然說。
我以為他說的是周韻傑,搖搖頭:“沒有,他是我室友,寝室裡沒有其他人他才叫我去接的。”
“不是。我說另一個,身材和臉都能當明星的那個。他除了看你之外,看我的眼神可謂是極其不善。”
我愣了下:“你說金惑?”
他在看我也隻是想看我出洋相罷了。至于看江映澤……
我搖搖頭:“也沒有。我們也不熟。”
“真的不熟?”
江映澤一副質疑的語氣。
我頓了下,堅決搖搖頭:“真的不熟。”
他“哦”了聲:“昨天晚上我撩你的時候,他反應挺明顯的,一直用那種瘆人的視線看着我。一般動物世界裡,雄性動物宣示所有權的時候才會露出那種目光。”
“很兇狠,看起來很想打架。”
“不可能,他巴不得我離他遠遠的,好甩掉我。”
我連忙糾正了他,說得好像金惑現在對我有占有欲似的。
“我就說你們還在賭氣吧……你還是太年輕了。我和我前男友當年冷戰的時候,我故意和别人親密,我在他臉上也看到過那種眼神,但我那時候滿腦子隻想氣他,越做越過分,後來他成了别人的另一半,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算了,不說這個話題。”
很多年前?前男友?
我到洛城讀書後,逐漸對“同性戀”這個概念習以為常了,忍不住道:“那你多大?”
“三十。”
我幾乎叫出來:“三十?完全看不出來!我還以為你頂多二十五呢!”
“哎,小朋友真會說話~”
他彎了彎丹鳳眼,忽然伸手,拿一塊紙巾擦了擦我唇角的水漬,是喝果茶留下的。
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拂開别人的手好像不太禮貌。
他一直看着我,像是在捕捉一些已經随風飄絮的回憶,眼神有些缥缈。
他說:“太像了。”
像誰?難道說我像他的前男友?
但我沒問。我覺得有些話别人不說,就不要問,除非他主動開口。
結果,他反而撐着下颌,歎了口氣:“你不好奇是誰嗎?”
我眨了眨眼睛,不習慣應對他這種一直好整以暇看着我的眼神,隻好把注意力都放在喝果茶和吃布丁上。
小心地抿了一口,我說:“莫非是你前男友?”
他搖搖頭:“不,我弟弟。”
啊?
我訝然看着他,那方才講述前男友是什麼意思,起承上啟下、過渡作用嗎?
“我弟弟如果現在還活着,應該跟你差不多大了。”
一句話,我竟不知如何接了,怕引起他的傷心事。
短暫的沉默間,新的菜品上來了。
“算了,先吃飯吧。你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很大,很清澈,低下去又重新擡起的瞬間,我簡直想用相機捕捉下來,再裱起來挂在牆上。”
“每天看着,心情大概也會很好。”
江映澤朝我笑了笑,伸手理了理我前額剛剛散下去的亂發。
“别介意,我要是對你做多餘的事,隻是因為我将你當成弟弟了,看見你就想關心你,愛護你——來,試試吃這個,這是這兒的新品,淡淡的甜軟,不會覺得膩。”
他又幫我剝了一個布丁。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聲大嗓門:“煩死了,怎麼這麼多人,要等多久啊——哎,那邊好像有人空出來了。”
我隔壁位置,有人正在離席,而那熟悉的大嗓門是夏笙。
我循着她的聲音望去,夏笙、喬夢璐、金惑、柏沉,四個人正站在我身後的不遠處。
金惑還穿着一身一看就很昂貴的正裝。
視線與他碰撞的瞬間,原本看向我的他又撇頭,移開了目光。
“哎,葉樞念?你也在啊!”喬夢璐向我招手,在我隔壁桌上的位置坐下,又招呼金惑和柏沉,“這邊有空位,快過來啊!”
柏沉和夏笙居然還在國内。
柏沉一看見我,哼着口哨的嘴唇“咦”了下,挑了下眉,又看了看坐在我對面的江映澤,有些吊兒郎當地說:“你們這是?”
“我是他幹哥哥,剛剛認的~”江映澤說着,又幫我剝了些蝦,放在我碗邊,順帶幫我舀了一勺湯,“多吃點,你太瘦了,再瘦下去就像蒲公英,風一吹就能上天了。”
柏沉的目光落在我臉上,他看我看得太久,以至我懷疑我臉上是不是有蟲子。
我莫名其妙擡頭,他收回目光,聳了聳肩,又拍了拍金惑肩膀,嘴唇說了兩個字“節哀”,我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金惑背對着我坐着。既不懶洋洋,也不繃緊,他隻是一如既往地坐在那兒。
我有時覺得他很遠,有時覺得他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