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末,我第一次主動走進了那間酒吧的門,再一次看到了江映澤。
江映澤似乎也是剛剛到,告訴我說自己才從醫院回來,正準備去邀我,又詢問我腳是否好些了,又因那天的事反複給我道歉。
“我是來還錢的。”
我直截了當地說。
坐在其中一個包廂,我喝了一口果汁。
他掃了一眼被我疊放在桌上的錢:“就這麼不給我面子?”
我說:“其實金惑是我前男友。”
“看出來了。”
他并不意外。
“我每次載着你離開的時候,與他的車打照面,他就好像一隻渾身充滿戰鬥意識的公雞。從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了。”
“你覺得他還在喜歡我?”
他聳聳肩:“這我不太确定,畢竟我也不是他。”
“也許他是很喜歡你,所以會吃醋,但也會有那種情況。當一個雄性動物的配偶在某段時間内不屬于他了,他會表現出那種強烈的争奪意識,會有占有欲,但這不表示他對那東西多喜歡,也許隻是習慣了,認定對方理所當然屬于自己。”
“當對方重新回到他手裡,他也許還是會怠慢,會忽視,根本不見得多珍惜。”
我思考着他的話,江映澤卻敲了下我的腦殼:“除了還錢,你今天來,不會是向我咨詢感情問題吧?這個我要收費的~”
“幾年前,我還在國外,當時為了賺錢,在網上坑蒙拐騙當心理醫生,在網上遇到過一個還在讀高中的小朋友。”
“人家向我咨詢,說他和他的初戀很相愛,非常相愛,雖然父母不認同,但他相信他們将來一定會排除萬難在一起。可是有一天,對方忽然向他提出了分手,表示自己堅持不下去了,無論他怎麼詢問都不說原因,反正就是要分手。單方面的一頭熱當然是行不通的嘛,分手後,小朋友非常難過,吃飯、睡覺無論做什麼事都是對方的影子,那段時間他很想不通,他不理解為什麼人說變就變。後來他就性格大變,變得很沉默,開始發瘋,亂喝酒,跟家裡的關系越鬧越僵,最後直接抑郁了。”
“喝酒喝到吐啊,割腕啊,寫了遺書想自殺啊……什麼都嘗試過,都被攔下來了。他說,其實他才不是梁山伯,他是祝英台,對方才是梁山伯。我當時都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後來才知道,原來對方跟他談戀愛的時候還被家裡人關過,他就叫對方祝英台了。”
“你說,這十幾歲的小孩子,毛都沒長齊,對世界的認知還不齊全,什麼《梁祝》都搬出來了。你是梁山伯,我是祝英台,跟着了魔似的,跟着戲台上的人演,還鬧得那麼轟轟烈烈……說白了就是青春期的荷爾蒙作祟呗。等年紀大一點再回想,怕是隻會後悔當初的一廂情願了,為了個戀愛差點連命都丢了,值得嗎?”
“當時我就勸那小朋友,你别學什麼‘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了,人家元稹自己風流快活着呢,到處勾搭新歡,這寫的東西隻是一種藝術表達,别當真了。”
“我跟他說‘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等你多談幾次戀愛,就會對這事麻木了,不看重了,覺得感情就是那麼回事兒。你現在很痛苦,現在想不通,是因為你太年輕了,把它看得比天大,等你長到二十幾歲,想起這段往事說不定都是那種看過家家的胡鬧了。”
“我告訴他,男人要多談戀愛,花一點沒關系,到時候就不是别人耍他玩兒,是他耍别人了。我還說,越是被愛情背叛,越要活得有滋有味,好好享受這花花世界,等賺到大錢了,世間的美色都争先恐後地往身上撲,慢慢就會覺得當初折磨自己的那個人也不過是一抹平庸的蚊子血了……”
“我勸告了半天,那小朋友最後還是喝酒進醫院了,據說是酒精中毒,也不知道有沒有救回來。”
“我現在看到你們這些為情所困的人,就會想到他。”
……
梁山伯、祝英台、喝酒喝到吐、割腕、抑郁……
絕對不可能是巧合。
我忍不住道:“那你還記得他的IP地址嗎?知道他是誰嗎?”
他搖搖頭:“隻是網民,誰記得呢。不過IP——”他頓了下,“好像是德國吧,因為我當初就住在德國附近,當時差點要線下見面來着。他酒精中毒後我就再沒在網上見過他了,說不定已經死了呢。”
德國。
我回想起紙巾陳的話……一時間百感交集。
也許,我帶給金惑的痛苦比我想象的更多。
如果是我,因為一場感情進入到那種局面,我将再不會見那個人,将永遠将他從我的人生裡劃掉。
“怎麼,你好像對他挺有興趣?”
江映澤打趣了一句:“說不定我是編出來安慰你的呢,出門在外,可不興這麼輕易信人啊——咦,你的那家夥也來了。”
他朝我擡了擡下巴,示意我回頭。
身後不遠處的散台上有兩個人正坐下來。一個是金惑,一個是柏沉,都是休閑服,打扮散漫,但因為絕佳的外形都很吸睛,一進來就攫住了很多人的視線。
這裡光線昏暗,從我們的角度能夠看到他們,他們卻看不見我們。
金惑一進來就脫了外套,隻穿着T恤,要了一杯酒。黑色T恤有些緊繃,若隐若現地勾勒出他令人臉紅心跳的腹肌、胸肌和肱二頭肌。
“你那位身材和臉都很頂級呢,若是來這裡當牛郎,我這邊生意肯定會大好。”
江映澤眯着眼睛說。
“看起來也很會睡覺的樣子。那方面能力估計也很不錯。怎麼樣,你體驗感好不好?”
我反應過來江映澤在說什麼時,被他的成人話題噎了下,瞪了他一眼,不想回話。
“咦,難道說不太好?那真是遺憾,是不是太大了,太大了有時候體驗感确實不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