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我将門推開後,發現有一對男女正在床上纏綿。男的還将臉埋在女孩豐腴的胸前,他們翻覆得很荒唐。
定睛一看,男的是金惑,女的是周翊情。
我一下子驚醒了,捂着臉,感到那夢中的畫面太真實了,而我目睹他們翻覆的心痛也是如此真實。
為什麼我在夢裡都得夢到這樣的畫面?
我痛苦不已。掀開被子下床,發現我穿的是金惑的睡衣,但隻有上衣,過膝了,應該是我睡着的時候他替我換的。
我赤足下床,揉了揉眼睛,發現客廳空蕩蕩的,金惑和柏沉都不在。
他們家很大,根本分不清是幾室幾廳,我迷迷糊糊地往前走,幾乎沒在地上發出一丁點聲音。也不知走了多久,我抵達了走廊的盡頭,那裡有一間空屋。
我聽見有兩個人在對話。
金惑:“不能讓葉樞念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我根本沒法想象他會是什麼反應。”
柏沉:“他今天哭了吧?表哥,你其實還蠻幸運的,這說明他對感情的想法很理想,潔癖很嚴重。”
“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他應該能想得通吧?”
金惑:“話是這麼說,但他在感情上比所有人都天真,都有潔癖,我希望他永遠都不要知道。”
柏沉:“那如果他真知道了,你怎麼辦?”
許久後,我聽見金惑說:“我不知道。但我不會讓他離開我的。”
“我不想再瘋一次。”
柏沉:“我沒想到姓周的是那樣的人。”
金惑冷笑了聲:“她真是陰魂不散。”
……
我站在原地,沒發出一丁點聲音。我聽明白了,他們确實有事瞞着我。金惑與周翊情也确實有過糾葛。
我腦海中反複回想着夢中他們纏綿的畫面,一想起夢中的金惑是如此貪婪地覆在對方胸前,便想幹嘔。
我悄悄沿着原路返回,并沒有打擾他們,重新在床上躺下。等我再起來時,他們二人已經回到了客廳。
我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金惑看見我,過來揉了揉我的頭發:“醒了?”
我看了看時間,四點多了,我得回家了。
開機後,我發現母親竟然沒來主動找我。
金惑說要送我回家,我沒有阻止他。我感到無窮無盡的疲憊,一句話都不想說,滿腦子都是他方才和柏沉的對話。
“不能讓葉樞念知道,他要是知道了,我根本沒法想象他會是什麼反應。”
“話是這麼說,但他在感情上比所有人都天真,都有潔癖,我希望他永遠都不要知道。”
聽起來,他似乎真的将我認定的愛情童話打破了。
我隐隐感到,當我徹底谙知真相的時候,一場更大的暴風雨将會徹底覆下來,将我再度淋成形單影隻的可憐家夥。
地下車庫。我靠在副駕上,全身都提不起勁。
車子要發動的時候,金惑喊我的名字,我沒理他,他忽然強勢地掰住我的臉,讓我看他:“葉樞念,你是不是生病了?”
我搖搖頭,他靜靜地看着我,一隻手捏住我的下颌,另一隻手插入我的發中,托住我的後腦勺,一直看着。
“你用這樣的目光看着我,我會覺得我其實未曾有一刻擁有過你。”
他輕輕地歎了口氣。
“葉樞念,我希望你永遠不要離開我。你會一直在我身邊的,對吧?”
說完,他便側頭,雙唇不由分說地傾覆過來。
我試圖掙紮,但他那麼緊地箍住我,我根本沒法反抗。
雙唇的溫度愈來愈滾燙,舌尖被他捕獲着,不,是侵略着,漫長的時間裡,我感到自己又和過去一樣了,在他的懷抱裡逐漸變得綿軟無力起來。
真是不成器。
我心裡有氣,便去掐他的脖頸,他任我掐着,反倒吻得更兇狠了。
我擔心自己真的掐死他,隻好作罷。可我一收手,他更加霸道了,捉住我的手腕,強行讓我攬在了他頸上。
“葉樞念,别輕易離開我,好不好?”
喘息的間隙,我聽見了他溫柔的低語。
不知過了多久,他總算放開了我。
我仰頭,急促呼吸着。
他的聲音和目光那麼溫柔,我整個人都蜷在他懷裡了,身體仿佛被包裹在一個巨大的羽翼裡,四目對視的時刻,他那漆黑而幽深的瞳孔仿佛燃燒着我的心髒。
沐浴在這樣的溫柔裡,我一瞬間想,幹脆不去糾結周翊情了,不管發生過什麼,那都是他在國外時候的事,不是現在。
每個人都曾有過去,金惑是人,不是神。
我這般為他開脫着,可是,可是,另一個更加強烈的想法不斷蔓延過這些開脫——我意識到,我比我想象的還要貪婪,我不僅想要他的現在,還要他的過去,就像我毫無保留地将我的過去和現在一同交付給他一樣,我像個稚拙的孩子,不斷地渴望着他的過去也是清白無暇的,是完全屬于我的。
如此糾結着,我的眼淚又不争氣地下來了。
金惑沒有多問為什麼,他仿佛知道我在因什麼而難過,他隻是很輕柔地替我抹去了唇角黏連下來的水漬,又吻去了我的眼淚。
“我先送你回去,有事打電話,明天白天我回洛城,希望之後能快速見面。”
随後,他又讓我在他肩頭靠了一會兒。
過了段時間後,有人敲了敲車窗,是柏沉。
“表哥,那輛車我開走了哈。”
他一指地庫旁另一輛車:“我等你們老半天了,我還以為你們要在車裡辦事呢。”
送我回去的時候,金惑照例将車開在離我家五百米的地方停住了。
正值盛夏,天氣依舊奧熱,黃昏時還依稀能聽見盈耳的蟬鳴聲,一波一波,聒耳得很,但我喜歡這種熱鬧,因為它們能沖走我心底忽然升起來的荒涼。
下車的時候,金惑抱了抱我,又親了親我額頭:“葉樞念,明天能見面嗎?”
我搖搖頭,連我都不清楚是否能見面。等我到拐彎處走出得快看不見那輛車了,那車才掉頭開出去了。
我略微懷揣着一點小心翼翼回家,唯恐母親過度盤問。
但意外的是,院子裡空落落的,隻有笤帚還倒在一盆百合花旁。
我立即想起母親的病,忙不疊跑進去,但一掀開客廳的門簾,映入眼前的是繼父那張黝黑的泛着酒氣的臉。
他靠過來,壓低聲音說:“喲,回了,又去見那小子了是吧?今天不會又被上了吧?”
他說着,忽然伸手來掀我的領子,我用力甩掉他的手,随手抓起地上的一塊瑜伽磚:“你别過來!”
“開個玩笑而已,這麼激動幹什麼?你媽去廚房做飯了,今天咱們一家三口團圓了,可不得吃點好的。”
我站在門口,生病的母親,酗酒又遊手好閑的繼父,以及面對金惑昔日與其他女生的糾葛而心煩意亂的我……
這不過是我二十歲那年裡最為簡單的一個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