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他蒸完了三大缸的糯米,又在缸上挂上雲舒月的竹牌。
接下來的三日,雲舒月未曾見過一面江清辭,這個人好似從牢城營憑空消失了一般。
她問祈言,祈言也不告訴她江清辭去哪兒了。
她默默在想,他不會是生她的氣了,故意躲着她吧。
不就是将他一個人留在灰漿坊了,有什麼好生氣的。
雲舒月氣鼓鼓地蒸着糯米,想着今日下活兒以後去後山采些野果吃。
江清辭沿着蜿蜒的山路前行了許久,目光敏銳地掃視着周圍的一切,随後在書冊上寫寫畫畫。
黔州牢城營地處邊境,夜郎國地處十萬大山的包圍圈之中,自古以來商隊要經由黔州去往夜郎國,便隻有一條極窄的山路可走。
也因此,大禮朝周邊國家皆已歸順我朝,唯有夜郎國不肯歸順。
當今聖上唯有一願,有生之年在他的統治下實現大一統。
這夜郎國仗着易守難攻的獨特條件,偏還狡猾得很,仗着自身占據重要貿易通道,凡是我朝商人過往的貨物皆要設置高額關稅。
我朝為了從夜郎國進攻銅金屬,每年便算是白送給對方巨額白銀。
朝廷看夜郎國不爽已久,雖在戰力上狠狠壓了對方一頭,可山路難行大軍。
皇上特派了江清辭為司隸校尉,便是要讓他看看能不能在這大山裡開出一條容大軍通行的大路來。
就貿易之事雙方已商談多年,可這夜郎國國君不識好歹,一步不肯退讓,我朝便隻能認那不平等貿易條約。
江清辭穿行于崇山峻嶺、縱橫交錯的河流中,黔州瘴氣彌漫、毒蟲肆虐,山路極難行。
就算帶着十萬大軍出征,隻怕死在山路上的都有七成。
該回程的時候,他歎了聲氣,若要把這條路打通,聖上最好是準備好消耗幾十年的心力和源源不斷的錢财。
突然,他注意到前方不遠處草叢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爍,像是金屬的反光,
江清辭心中一緊,立刻停下腳步,屏住呼吸,閃身躲到樹後。
隻見一個男子趴在地上,手中拿着一幅地圖,上面标記着一些奇怪的符号和路線。
江清辭沒有輕舉妄動,對方看起來是夜郎國人,隻是不知夜郎國國君又想做些什麼。
雲舒月帶着詩筠上山摘果子,往常她在閨中時,讀過幾本教女子美容養顔的醫書,都說吃水果和蔬菜是有助于容貌變好的。
她每日閑下來便都要上山摘些果子吃,尤其是紅色的果子。
不過她受了教訓,認死了那名叫赤珠莓的果子,絕不敢碰。
她挎着竹籃,哼着小曲,輕快地朝山上走去,秋日裡山上盡是熟透的果子,見之便心生歡喜。
她動作很快,不一會兒,竹籃裡便裝滿了各種新鮮的果子。
正當她準備下山時,竹林後突然走出來一名氣質翩翩的男子。
那人手中搖着一柄折扇,腰間佩玉,着交領右衽的絲綢長袍,頭戴前圓後方的玉冠。
此人面容俊朗,氣質高雅,是位貴人。
雲舒月判定下得很快,隻是不知這牢城營的後山怎會來貴人。
對方見了她,溫和一笑道:“姑娘别怕,你可是這牢城營中的犯人?”
雲舒月目光沒有停止悄悄掃視他,若是位貴人,還是位溫柔的貴人,與之結識于她有好處。
雲舒月拉着詩筠倒退了兩步,嬌怯道:“回公子,正是。”
“我觀你模樣俏麗,又知禮大方,以前也定是大戶人家的女兒,被家人牽連至此,不是你的錯。”
公子折扇一搖,做出一副潇灑的樣子,背過身朝山下走去了。
雲舒月目光複雜地看着他的背影。
那人又回過身道:“對了,我來此地是尋你們這兒新到的那位司隸校尉的,能否請姑娘指個路?他在哪座山上?”
雲舒月怯怯伸出手,指了一座山給他看:“是那裡。”
那人行了一個抱拳禮:“多謝。”
牢城營周圍有無數座山,有的是采石場,有的是采礦區,連綿不絕的,若有人想逃出去,成為逃犯不難,半途在山中迷路然後死掉卻很容易。
那人搖着扇子大步走後,詩筠遲疑道:“祈言說過,江三公子所在的山頭是軍備重地,不可為外人知曉。”
雲舒月點點頭:“我知道啊,所以我給他指的是反方向,馬上就到官兵們清點人的時辰了,咱們快回去吧。”
天黑之前,清點不到的人一律歸為逃犯,未能及時離開此地的閑雜人等一律歸為間諜。
就看那人等會兒會不會被抓起來了。
雲舒月回到家中後,乖乖守在草屋門前等着官兵過來點了人。
“你們雲家是出過逃犯的,以後都給我老實點。”
雲舒月點頭乖乖稱是。
不一會兒,她看見幾個官兵從某座山上扭送下來一人。
那人路過她時,看着她的眼神裡有難以置信,還夾雜着一絲幽怨。
雲舒月依舊怯怯的,她回給他一個抱歉的眼神,活像個既好欺負又好騙的農家俏姑娘,跟剛剛一模一樣。
但是,不好意思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