汲黯定定看着她,似是半晌才認出她是誰,他咬牙道:“‘吾所以有大患者,為吾有身,及吾無身,吾有何患?’此身瀛主盡可拿去,但此心您卻不可奪。”
衆人聞言,皆倒吸一口冷氣。衛青勸道:“汲黯,快向瀛主請罪!”
他自己也忙對挽波道:“汲黯隻是一時意氣,還望瀛主莫與他一般見識。”
挽波挑挑眉:“一時意氣?本座看未必。你既然這麼有骨氣,不如再試試冰川吧。”反正電影《後天》裡面,什麼災都有。
汲黯再次暈厥,這次失去意識的時間更久,待強光閃過後,他方艱難地睜開眼。醒來後,他的面色已經成慘淡的蠟白色,接着就浮現一個個大紫血疱。而他自己也如滾針床一般,疼得死去活來。
金王孫目露悲憫之色:“是凍傷。”
挽波繼續問:“還要公道嗎?”
汲黯牙齒打戰,他已經說不出話,卻以艱難起身的舉動,表達了自己的決心。
這下連挽波都有些驚訝了,這驚訝都不是演得。因為迄今為止,“主線任務2 :獲得王公貴族發自内心的敬仰”那96%的進度條都是紋絲未動。汲黯遭受這種折磨,居然還能不改初心。
她對導演系統道:“這人真不錯啊。”
導演系統:“……既然知道人家不錯,就不能少折騰人家一點兒嗎?”
挽波道:“沒辦法,這個情緒要上去,就得靠情節推動。”
到了此時,看不下去的人更多了,七嘴八舌向挽波讨情。
他們不吵鬧猶可,一吵鬧挽波更是面如寒霜,汲黯再次暈了過去。第三次醒來的他,卻不複适才的痛楚。他愣在原地,陶醉在适才的快樂中。
挽波不由莞爾:“滋味如何?若你能向本座叩頭認錯,本座或許能讓你永遠留在岱嶼。”
觀衆聞言大驚。太子太傅石慶期期艾艾道:“《列子》中有言,渤海之東有歸墟,歸墟之中有五座仙山,一曰岱輿,二曰員峤,三曰方壺,四曰瀛洲,五曰蓬萊。仙山之上,遍地珠玉,山中華實食之便可長生。莫非,您說得就是此地麼?”
衛青更是恍然:“歸墟,不正是您的居所。”
侍中商弘羊的臉漲得通紅:“這樣說來,這五座神山,都是歸您所有?!”
人就是這樣,見到旁人的慘狀,會有恻隐之心,可見了旁人的幸福 ,又不免生出嫉恨。王娡及群臣炙熱的目光,恨不得把汲黯身上燒個洞。
導演系統忍不住嘀咕:“是不是吹過了!你能将汲黯送去岱輿,萬一他們求你把自己也送去怎麼辦?”
挽波對導演系統的唠叨充耳不聞,她冷冷道:“以前是,不過現在隻剩下岱輿與員峤。”
霍去病不解:“那方壺、瀛洲與蓬萊呢?”
挽波看向劉徹:“你覺得呢?”
劉徹聞言一震。事已至此,前世的恩怨已十分明了。三皇之間明争暗鬥不斷,天帝與酆都大帝拿捏不了瀛主,就把主意打在他身上。天帝給他神位,明面上是服軟,暗地裡卻是埋了坑等他跳。他将把柄送到天帝手中,天帝必然會借題發揮,好好敲他們家一筆才是。難不成……
他不敢置信:“姐姐,你是用這三座仙山,才保下我的命?”
挽波扯了扯嘴角:“錯了,是用三座仙山,換來你給别人做孫子的機會。”
劉徹:“……”要是能回到過去,他真想給前世的自己一巴掌,怎麼能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他欲言又止,卻被汲黯打斷。
那可是登上仙山的機會。秦始皇尋仙訪道了一輩子,連蓬萊的影子都沒見過。可如今,汲黯明明冒犯瀛主,卻還有機會至岱輿去享福,代價還小得可憐,隻是求饒而已。至于什麼尊嚴、公道,和長生不死相比,算個屁!很多人都恨不得替汲黯磕頭謝罪,可汲黯卻拒絕了,他拒絕了!
他頂着雪白的頭發,裸露在外的皮膚仍有膿瘡,一字一頓道:“謝瀛主盛情。微臣,仍想求您一個答複。”
導演系統張大了嘴,什麼叫大丈夫,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這就是大丈夫!
這誰能不動容?挽波都不得不啟用plan B了。
她定定看了汲黯半晌,忽然打了個響指。導演系統聽到指令,忙調整投影。在衆人驚愕的目光中,汲黯的頭發上雪色似融化一般,一點點消退,露出烏黑的發絲。他皮膚上的膿瘡亦是一個個消失,漸漸恢複到往日的膚色。
汲黯在驚呼聲中察覺到自身的變化,他呆呆地望向瀛主。瀛主身後已然憑空出現一尊光彩耀眼的珍珠寶座。
她施施然坐下,悠悠道:“沒想到,繼鲧後,人間居然還有這樣的硬骨頭。”
鲧,傳說中的大禹之父,以障水法來治理洪水,卻始終無法平息水患,最終遭堯問罪,葬身于羽山。世人皆傳頌其子大禹的功績,卻将鲧視作一意孤行,不知順應規律的反面典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