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徹與王娡同時一怔。王娡的神情依舊凄然:“可徹兒已經散盡修為,他縱有孝心,也幫不了我半分。”
田蚡臉上的肥肉抖動:“此時幫不了,并不代表将來幫不了。您是親耳聽到了,為了救扶光君的命,瀛主居然連方壺、瀛洲與蓬萊三座仙山都能舍,甚至還親自下界捉拿獦狚!”
他忍不住眉飛色舞:“即便陛下無意壞了瀛主的圖謀,将她困在人界,瀛主都未曾出手懲治。這是何等的愛重啊!您想想,這樣疼愛弟弟的姐姐,會任由他在人間輪回,不得解脫嗎?”
王娡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兒子,她磕磕巴巴道:“可、可縱使如此,瀛主會準許徹兒救我嗎?不,我恐怕也難等到那一日啊。”
整個大殿中,隻有田蚡一人的聲音回蕩:“姐姐,您怎得如此短視。沒了今生,還有來世啊。待徹兒重歸龍神尊位,隻要他一心救您,瀛主再反對也無用。”
一語驚醒夢中人。這如同一劑強心針,王娡瘦削的面容亮堂了。她因失去希望而痛苦,又因找回希望而喜悅。長樂殿中,劉徹的母親、姐妹、外祖母、舅舅們、表弟們,都将希冀的目光投射在劉徹身上。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田蚡都能想到的事,劉徹豈能不明白。然而,他為何一直不開口,反而始終保持沉默?
王娡等人當局者迷,可衛子夫卻看得分明。一邊隻是輪回一世的親族,另一邊卻是法力無邊的姐姐。在不傷及自身的利益前提下,陛下願意講親情。可如今,親情與利益已經徹底對立起來,他自然要慎重。
陛下自己的長生都要仰賴瀛主,又豈會冒險觸怒她?可若要他就此棄生母于不顧,他又暫時下不了狠心,所以隻能保持緘默。可這層窗戶紙,卻被田蚡捅破了。劉徹被硬生生架了起來。
衛子夫清晰地在他眼中看到殺意,可王娡并沒有在意,她已經無心關注這些。本就重病的她在經曆幾次大起大落後,早就無法保持冷靜。她緊緊抱住劉徹,就像拽住一根救命稻草。她絮絮叨叨說着母子之間的回憶,希望能以此打動劉徹。
這些故事,劉徹以前聽着有多幸福,現在就有多折磨。可王娡還在步步緊逼:“徹兒,娘不是不信任您。娘是怕,她、她會阻止你……所以,隻要你立個誓,有天地為證,即便她再惱怒,也阻止不得……隻要一句話就好了,娘隻要你一句話就心安了……”
劉徹道:“母後,此事急不得。您先耐心等等,孩兒自會再去向姐姐陳辭。”他選擇拖字訣,态度誠懇,卻不肯說一句實在話。
這對至親的母子,都是一等一的聰明人。隻是過去,他們都是聯合一緻對外,可現在他們卻将機心用在彼此身上。到底是王娡先沉不住氣,她的聲音越來越嘶啞,眼看就要再次發作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手了。
劉據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母親,她就那麼徑直走了上去,硬生生将祖母撕扯開。母親的聲音依舊溫柔:“事緩則圓,還請您靜候佳音。”
下一刻,母親就拉住父親的手,父親立即反手握住母親的手,順勢就要離開。劉據的曾外祖母、姑姑們、舅公們俱是面色鐵青,可他們剛想發作,就似想到了什麼,隻得忍氣吞聲垂下頭。
劉據當然明白這是為什麼。他的母親,世人都以為出生卑微的衛子夫,原來也是神仙托生,并且還不是一般的小神,而是能興雲霧而遊其中的騰蛇。那麼,身為兩位神明的兒子,他會是什麼呢?
衛子夫的果斷抉擇,雖然暫時解了劉徹的眼前之困,卻并未讓他從兩難局中掙脫出來。不止是他,就連挽波自個兒也陷入到困局之中。黃河再次決口,洪水肆虐,死傷無數。消息傳到長安後,汲黯率衆跪在上林苑外,請求瀛主停止天災,再給人族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導演系統:“……”實不相瞞,直到你們跪在外頭時,瀛主才知道有這回事。
它忍不住尖叫:“怎麼辦,怎麼辦!就卡在最後這一兩個點上了。要是在最後時前功盡棄,我真的會嘔死的……我都說了,别吹那麼大,現在該怎麼辦,嗚嗚嗚嗚……我是導演系統,隻能演戲,看不了病,也治不了水啊。完了,難道我真的要死了?”
挽波嫌棄道:“别吵了。再吵就真讓你被銷毀算了。”
導演系統一驚,在挽波身邊這麼多年,它早就不是那個沒眼色的統了。它谄媚地湊過來:“你的意思是,你已經有辦法了?”
挽波颌首。導演系統險些一蹦三尺,在一陣瘋狂手舞足蹈後,它方回過神:“你都有對策了,幹嘛不拿出來啊。這都什麼時候了!”
挽波閉目養神:“說的也是。今晚,你就送一張字條過去吧。”
導演系統一怔:“送字條?!給誰,劉徹?”
挽波嘴角噙着微笑:“不,給王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