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天幕現長安時，劉徹就已得知，他與子夫的前世有些龃龉。即便是在今生，他也心知肚明 ，在子夫年老色衰後，他便轉而寵愛王夫人，以緻冷落了她。他從頭到尾都一清二楚，卻壓根沒當一回事。

他給得寵愛是薄了，可始終沒有動搖她皇後的地位啊。她原本是歌姬出身，是他讓她一步登天，成為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他還立了她的兒子做太子，讓她的家族亦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她當感恩才是，又豈能心生怨怼呢？

導演系統聽完他的一篇話，都覺得無語。它有心說說衛子夫的生育之苦，教養之累，卻被挽波阻止。她道：“和皇帝說這些作甚，他還當你有病，隻談前世。”

導演系統一愣，這才回過神，他道：“少君，話不能這麼說。她今生為什麼會做歌姬，連帶麒麟和鲲鵬都出身寒微，還不都是被您帶累的。”

劉徹一哽，張口結舌。這就是前世今生言論的厲害之處。反正大家都想不起來，還不是想怎麼編就怎麼編。

導演系統痛心疾首：“麒麟和鲲鵬跟着受罰，是因為他們和您一塊接受了天庭神位，還一起在光明宮内胡鬧。但騰蛇殿下可不一樣，她一直心如明鏡，在您有意上天後，還果斷和您和離。”

劉徹一震：“你是說，前世子夫是為此，才和我分開？”

導演系統清了清嗓子道：“當然，也也不隻因為這個原因……您自個兒的癖好也确實……您與母牛生囚牛，與豺狼生睚眦，與羽族生嘲風，咳咳，還有與□□生蒲牢……”

圍觀群衆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耳朵摘下來，劉徹更是一臉恍惚：“和什麼？！”母牛他都忍了，怎麼還有□□的事？！

導演系統繼續低頭，作丢臉狀：“天界都在嘲諷，‘龍生九子不成龍’，地仙也流傳‘龍性淫，無所不交，故種獨多耳’。這總不能是因為主人吧。”

劉徹兩眼發直，不光是因為“真相”離譜，更絕的是他仔細思忖一下，他居然真有可能做得出來……最糟的是，其他人也是這麼想的。

大家竊竊私語：“難怪說‘能三日不食,不能一日無婦人。’”

“原來這都不挑……”

“□□，母牛……”

劉徹：“……”

導演系統道：“騰蛇殿下本就忍無可忍，不過礙于燭龍一族的顔面，隻是與您分居，未絕婚。豈料，您還鐵了心要接受天庭的神位，這等于是把她往火坑裡拉啊。她這才橫下心要與您和離。可誰都沒想到，您居然還……”

在淠湖中心的小島上，衛子夫也是一臉不可置信：“您的意思是，我明明已經與他和離。他面上同意了，卻在和離書上做手腳，沒有寫全自己的名字，這才導緻我與他的婚姻，仍被天道承認。所以，他被貶下凡，我也要跟着受牽連？！”

“旋龜”默默點頭。

衛子夫眼看就要暴怒，可出乎意料的是，她隻心緒不穩了片刻，就恢複鎮定，接着就一針見血：“請教‘旋龜’，如他成功渡劫回天，我是否能跟着脫離苦海？”

挽波在心中感慨，和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心，不為情緒所控，隻會抓住實利。

“旋龜”道：“依照法則，的确如此。不過前提是，他未曾廢了你，還願意将功德與你共享。”

衛子夫瞳孔微縮，以“旋龜”之能，不會無端出此言。

“旋龜”歎道：“老身不過小神，有洛書在手，方能窺伺零星天機，卻不明前因後果。念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我便透露一二 ，你……自做決斷吧。”

衛子夫忙跪下：“您今日的大恩大德，來日必湧泉相報。”

“旋龜”阖首，一道光華從她袖中射出，一行行金字在空中浮現。如有現代人，定能一眼認出，這分明是史書，還是班固《漢書》的原文。

“……太子引兵去，驅四市人凡數萬衆，至長樂西阙下，逢丞相軍，合戰五日，死者數萬人，血流入溝中……诏遣宗正劉長樂、執金吾劉敢奉策收皇後玺绶，皇後自殺……黃門蘇文、姚定漢輿置公車令空舍，盛以小棺，瘗之城南桐柏。衛氏悉滅。”

怎麼會這樣，據兒謀反失敗，她自殺被廢，隻能以小棺安葬，衛氏滅族……

衛子夫隻覺喉中猩甜湧上，她道：“……這怎麼可能！有青弟與去病在，他們為大漢立下了赫赫功勳！”

“旋龜”道：“他們畢竟隻是從犯，劫數終了，就能離開塵世。可你，卻與扶光君的命數緊緊綁在一起。”

衛子夫霍然擡頭，她的聲音發顫：“您是說，他們都先我而去？”

“旋龜”慢慢将她攙起：“若非如此，你們母子豈會任人宰割。”

衛子夫雙眼噴火：“據兒不是那種孩子，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做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一定是他，一定是他老邁後對兒子心生忌憚，動了易儲之念，這才讓小人有機可乘，逼得兒子起兵自保是不是！”

挽波揚眉，不愧是至親夫妻，居然一猜就中。不過，“旋龜”可不能這麼說：“這已非老身能言明的了。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此乃瀛主未臨凡時，洛書預測的未來。如今，你們都已知曉前塵，或許會有傳機。”

衛子夫怒急反笑：“轉機？‘旋龜’，我隻知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即便塵世的富貴有保障，可來世呢！我不能将希望全部寄托在這麼一個人身上！”

“旋龜”道：“可事已至此，你待如何？”

衛子夫第一時間就想徹底和離。“旋龜”卻搖頭道：“他如今都未回歸真身，即便再寫一道和離書，也無效力。”

衛子夫癱軟在地，她的眼淚終于落下：“這麼說，我除了受制于人，是一點兒生路都無嗎？”

“旋龜”想了想道：“也未必。如瀛主願意幫你，斬斷婚契，也不是不可能。”

衛子夫眼中射出奪目的光：“可瀛主與扶光君乃至親姐弟，我不過是外人……”

“旋龜”笑道：“你怎麼能算外人呢？燭龍大神，視為晝，眠為夜，吹為冬，噓為夏，息為風。騰蛇乃風中所生的神獸，說來都是近親。隻要你能急瀛主所急，憂瀛主所憂，要得到她的眷顧，也并非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