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當着馮純兮的面被拆穿,她隻覺得臉上火辣辣的疼。
“臣女不會騎馬。”馮純兮笑着替她解了圍。
永甯公主立即接口:“改日我讓太子哥哥教你騎馬。”
話是對馮純兮說的,視線卻一眨不眨地落在魏舒月臉上,分明就是故意拿話氣她再看她如何反應。
“公主說的對。”
她沒曾想魏舒月竟然會附和她,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讓她甚感無趣。
正是秋菊盛開時節,白菊□□墨菊争妍怒放,沿途幾株金桂飄散着濃郁的香氣,裙裾随風搖曳,蘸染的花香萦繞鼻尖經久不散。
耳畔忽聞“噗通”一聲重物落水的動靜,幾人疑惑地循聲走去,就見趙王李赫屈膝蹲在荷塘邊,手肘枕在膝頭,姿态慵懶,哂笑着望向水裡浮沉的宮婢。
“快救人。“魏舒月回首對蘭馨吩咐。
蘭馨答應一聲立即退下去尋人來救助。
“嫂嫂?”聽聞腳步聲的李赫回眸,灼熱視線直追着魏舒月的身影。
那樣肆無忌憚的目光不止魏舒月如芒在背,就連馮純兮和永甯公主也瞧出了幾分不對勁。
眼看那宮婢就要支撐不住沉到水底,蘭馨還未返回,魏舒月往前踏出一步,正要自己去救人,眼前人影一晃,李赫已然擋住她去路。
“讓開!”魏舒月冷漠地呵斥他。
李赫“嗤”的一聲笑出來,“我在管教下人,嫂嫂也要插手嗎?”
魏舒月臉上僵住,本不欲多管閑事,餘光瞥見那宮婢已經沉入水底,她無法見死不救,毅然去推李赫,不料他巋然不動,反手按住魏舒月手背,魏舒月恍若被燙了一下,本能地一巴掌甩了過去。
“啪!”的一聲,李赫臉上顯現的巴掌印将在場之人皆吓了一跳。
魏舒月手掌都麻了,與李赫陰鸷晦暗的墨瞳撞上,她不自覺地退了一步。
好在這時蘭馨帶着幾個太監仆婦趕至,正要救人,隻聽李赫一聲冷喝:“誰敢救?”
所有人登時頓住不敢往前。
“一條人命在趙王眼裡就如同蝼蟻嗎?”魏舒月臉色冷下來。
“對。”李赫咬牙獰笑。
“不可理喻。”魏舒月低斥一聲。
“蘭馨,救人。”她對蘭馨下了命令,冷淡的目光逼視李赫,全身下意識繃緊,做出應戰之勢。
就在雙方劍拔弩張之際,呂姑姑領着幾個仆婦往這裡跑着過來。
還來不及喘口氣,呂姑姑就笑着一一行禮,“見過太子妃,永甯公主,趙王。”
李赫冷哼一聲甩袖轉身。
呂姑姑回頭示意仆婦趕緊救人,面上讪讪地對魏舒月解釋道:“是這個丫鬟沖撞了趙王,趙王并非不講道理之人。”
李赫卻不領情,自嘲一聲:“本王生平殺人無算,心狠手辣,京中無人不知。”
“往日不知,今日算是見識了。”魏舒月不鹹不淡地迎合他。
李赫冷笑兩聲,負手離去。
把人救上來後,呂姑姑急着回去複命,遂告辭離開。
一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魏舒月對蘭馨悄聲囑咐兩句,又若無其事地與馮純兮、永甯公主接着賞花。
隻是剛剛那一幕都在彼此心上留痕,馮純兮偷觑魏舒月一眼,直覺趙王對她的心思不一般,也不知是何道理?
她心裡有些怏怏不樂,又不得不強打起精神來應付永甯公主。
——
晴空萬裡,不過轉瞬烏雲悄然而至,頃刻間,瓢潑大雨從天際直直墜下,白晝淹沒在昏暗的雲層之下,天地黑茫茫一片。
魏舒月站在廊下,傾聽雨聲淅瀝。
腦海裡忽然想起方才永甯公主對她說的那句話。
“嫂嫂,天黑路滑,車馬難行,不如讓馮姐姐在東宮留宿一晚?”
她險些要笑出聲來。
這原本就該是她來說的話,無意讓永甯公主搶了先,對方似乎還怕她不同意,眼裡的緊張都遮掩不住。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因瞥見宮門處一道熟悉的身影而緩緩收斂。
“殿下仔細腳下。”郭公公撐着青綢油傘,緊緊跟着李馳的腳步。
李馳一步一步踏着雨水朝她走來,魏舒月莫名的心頭狂跳不止,眼睜睜看着李馳走入殿内,沒有留給她半點餘光。
她穩住慌亂的情緒,擡腳跟了進去。
殿内,郭公公正在給他更衣,魏舒月無意撞見他赤裸的上身,慌忙轉身避開。
耳畔想起一聲輕笑,隻把她羞得面紅耳赤。
陡聞腳步聲自身後走來,她立即回身,險些與李馳撞上。
她手掌按在他胸膛,阻止他再靠近。
李馳将她素手攏在掌心裡,溫聲說道:“永甯太過胡鬧,孤已經讓榮卓送馮小姐出宮。”
魏舒月訝然,“雨天路滑,就留馮小姐在宮裡…”
未出口的話因撞入他諱莫如深的眼神而卡在了喉嚨裡。
他…不會猜到了自己的意圖罷?魏舒月如是想着。
可他就算猜到了又如何?她不過是在成全他的心意罷了。
若是覺得良娣的身份辱沒了馮純兮,她可以讓出太子妃之位的。
在她開口之前,李馳回了她四個字:“于理不合。”
“殿下不是喜歡她嗎?”魏舒月不願放棄,故而追問。
李馳眸色深邃,恍如冬夜湛藍的湖泊那樣深不可測。
“孤有說過喜歡她?”
他凝眉深思,流露出的不解之态讓魏舒月為之氣結。
這是打算不認賬了?
“人人皆知…”她沒好氣地回應。
李馳哂笑一聲:“人人都說阿月對孤投懷送抱,抛棄了林都尉。”
“胡說八道。”魏舒月氣惱駁斥。
“阿月又怎知不是那些人胡說八道?”李馳以同樣的話反駁她。
魏舒月俏臉陣青陣白,“我問過殿下,殿下從未否認過。”
李馳淡然失笑,“無稽之談,孤以為阿月不會信。”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魏舒月哼哼兩聲,自然不會輕信他的辯解。
李馳走近兩步,迫得魏舒月後退,二人的視線在半空交彙,一個隐含笑意卻目光灼灼,一個故作冷漠卻難掩緊張。
“孤唯一承認過的心儀之人隻有阿月。”
他在表白,魏舒月無措到指尖發顫,這和她原先設想的完全背道而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