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的冷。

足以使任何一個人，都短暫地忘卻此時自己竟置身于赤野妖鳥所帶來的枯焦火海中。

火焰就在眼前焚燒，一切好似都沒有改變，然而周身忽然再次有寒冷的氣息圍繞，于赤野鳥群喧嚣的振翅聲中，頭頂隆隆的雷聲，忽而再一次清楚無比，滾動在伯星白的耳邊。

有一道聲音，在他的背後，毫無感情地響起來：

“生而為人，”那人的聲音在此停頓了一下，繼續道，“殺了它們，你做不到嗎？”

我做得到嗎？伯星白想。

天道混亂，群魔亂舞，然而背後這個人卻随口以人之種群的名義，将所有壓力壓在一個單薄的人之個體身上，何其可笑。

“我做不到。”

他分外冷靜地說，仍舊半蹲在原野之中，手拄長劍，頭也不回地這樣回答。一隻手按住自己的劍柄，手指緊張，指骨已經按壓到發白。

身後之人輕輕笑了一聲。

短短兩句話交談的瞬息，前方群鳥失了目标，氣勢洶洶調轉回頭，如同火龍卷軀，這次向伯星白洶湧奔來。

赤野鳥，身被赤羽，瞳如青豆。此時，伯星白清楚無比地與為首巨鳥對上了視線，近在咫尺的距離，讓他無比深刻地體會到——

赤野鳥突出的青色的、團團腫瘤攢蔟在一起的眼睛，究竟有多麼令人厭憎。

“你做得到。”身後那個人不容置疑地說，将手掌按在他的肩胛。輕輕一推就像是将石子扔向湖泊，伯星白身不由己，登時跌跌撞撞，向洶湧的妖群之中，跌落進去。

一道劍氣灌注進了他的身軀，伯星白不及細想，已然落在群妖之中。

隻是，當他橫劍殺落不知第幾隻妖鳥，終于從緻命殺機中騰出一點喘息的空隙時，伯星白一邊将滑膩的鮮血從光潔的劍鋒上抖落，一邊在同一個瞬間想：

“明明有如此能為，那個人，他到底為什麼不肯自己動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