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二樓的星野呆立在一面漫畫牆，五花八門的漫畫依序排列在她的眼前，令她花了眼。她捏着透明的薄膜書皮，從書架裡抽出的漫畫封面是她熟悉的手握弓箭的白發少年。星野一邊回應着電話那頭的大庭，一邊暗自感歎這麼多年的多次再版，居然還能在這裡見到當年的舊版封面。

“你有在聽嗎？小光今天或許就是我說的那個樣子，你留在那邊真的沒問題嗎？”

星野沉默了一會，将手裡的漫畫塞進架子的空隙，手機貼在臉上的部分有些發燙。她轉過身，瞳孔追随着牆角魚缸反射進眼底的粼粼波光微微顫動，俯下身子時不自覺有歎氣聲吐息在了缸壁起了白霧，

“……你是說她怎麼都不肯看醫生嗎？”

黑紅相間的小熱帶魚們閃爍着櫻桃般通紅的色彩，見她靠近紛紛遊了過來空啄水面，隔着玻璃輕輕戳指，水溫回應的觸感甚至比室溫還要暖和。

“有些地方她真的是固執得出奇。”仿佛能看見大庭皺眉的模樣，星野在這頭也跟着無奈一笑，但很快她又變得笑不出來，“我曾經偶然見過一次她心慌發作的樣子，縮在角落裡發抖的樣子真是……。”

“那……”

“澪，客人要走了哦，在和誰通電話？”電話那頭熟悉的老人生意漸近，大庭有些匆忙地應了一聲，轉過頭和星野道别，

“我要去忙了，下次聊。”

“嗯，那下次聊。”

幾條如渾身灌滿金粉的小魚，眨巴着扁翹的嘴巴在水面下遊來遊去，将手指置于水面之上，魚兒開始追逐她的指尖，奮力扭動的身體隻為了嘗試觸碰她，一衆魚嘴的一張一合太過滑稽，她笑了，也垂了眉頭，

你們也有什麼想要說的事情嗎？

手指觸及水面，水溫果然是想象當中的溫熱，魚兒簇擁在浸入水中的肌膚旁，咬啄的接觸讓星野感覺有些發癢，而門外的腳步也讓她一驚，抽出手時門已經被人拉開。林光在門外沖她笑了笑，端了手裡的茶盤踏在了榻榻米柔軟的地席上。

“在看魚？”

“嗯，不過他們好像很餓的樣子。”

“啊，”茶盤被林光放在茶幾當中，不以為意地應了一聲，“他們一直都是那個樣子。”

雖然嘴上調侃，林光還是走到了星野的身邊，從魚缸下的櫃子裡拿了一個小罐子，在星野的注視下擰開瓶蓋，在星野驚訝的目光下将食指伸進罐子當中，又将沾滿了魚食的指節觸進水底，

“你看。”

聚成一團的魚兒們争先恐後地在林光的指尖上吃食，但有幾條體型略大的魚兒卻不着急與它們搶食，反而是在魚群外圍優哉遊哉，等林光的手越放越深，它們也就湊進她的手心，神态歡快地啃咬起來。幹淨無邪的笑容與清澈直率的眼神，星野望着此刻回望她的林光，像是在凝視着另一個從未接觸過的靈魂。

“那個……你也想試試看嗎？”

對上眼神的那一刻，林光瞬間抿住了嘴緊張地晃開了眼神的焦點，下意識問出了一個自覺冒犯的邀請，手裡的罐子也忘了往前遞，她怎麼會和自己一樣，做這樣肮髒又有些腥臭的事情。

“試試看吧……”“但是我又不是小光，它們會來親近我嗎？”

黏在肩上的動作太過自然，進門時林光順手脫掉了那件蓬松的外套，貼來的氣息環繞在四周讓她有些目眩。是燈光反射原因，林光想着，看星野在她手裡的罐子裡攪了一攪，林光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她沾滿了魚糧的手指吸引，幹燥的皮膚怎麼會沾上這麼多的粉末，難道說星野也和自己一樣在緊張嗎？有意識地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缸裡那群貪吃的魚兒們，她希望魚兒們可以看懂周圍的空氣遊去親近滿是期待的女人。但是她錯了，魚并不活在空氣當中，剛才會主動鑽進手心的魚兒們一記擺尾直線竄入了缸中角落的躲避屋内，隻能看見幾雙浮動的眼珠警惕地轉動。

“跑掉了呢……”

貪吃的笨蛋們倒是沒有挑剔，那群隻認食物的小魚還是很給面子地把星野手上的魚糧啃的一幹二淨，星野把手拿出了水面，幾滴水珠墜下将射燈的倒影打的細碎，沒有落下的水珠則是被一塊灰色的毛巾穩穩接住。林光低着頭，指節上的水珠帶着潮氣腥味，她捏着星野的手腕，隔着毛巾揉捏擦拭的動作從指腹再到指尖，再到指縫的細緻入微。她知道自己的臉此刻熱的要命，所以她隻好讓自己看起來認真仔細。其中的原因不止是星野與她的咫尺相對，周圍寂靜的沉默在強迫她推搡她面對醜陋的過去。

“已經很幹淨了。”

“啊……”

毛巾被放回了魚缸旁邊的櫃子，林光在原地呆愣了一會，小聲問了她一句，“餅幹……吃嗎？”

“聚會，為什麼不去了呢？”

坐在茶幾前，林光倒茶的動作有些僵硬，星野沒有拒絕她的邀請，隻不過将拿在手裡的餅幹，掰成了兩塊，

“成瀬蛍，前幾年很火的那個時裝模特，或許你知道她。”

“昨天我的一個鼓手前輩突然和我說，成瀬找了我的老師，說想在聚會上見我一面。”

“本來是想，帶着你去氣一氣她的。”

“氣一氣她？”嗅到了其中不一般的關系，“所以你讓我來演戲，是為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