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下像灌了鉛似的沉重，伊洛林一步一步朝伊爾迷走去，他艱難行走，短短幾步路壓得他透不過氣來，謹慎站在距離伊爾迷一步之遙的地方，而他停下腳步的一瞬間就被扯進了懷裡，伊爾迷的手掌很大，壓制住脖頸時拇指摁壓住伊洛林的下唇，伊爾迷的聲音依舊平靜如初：“不是說我人很好嗎？伊洛林，哥哥被你這樣疏遠，會很難過。”

“……是大哥的錯。”

“嗯，是哥哥的錯。”

伊爾迷坦然承認：“我好奇你的性取向，想要知道你的身體，并且付諸實踐，我承認，你的任何教育我都不想拱手讓人。”

他這麼直接反而讓伊洛林有些不知所措，剛剛安慰他的是伊爾迷這一點雖然很意外，但是不如說是震驚，他擡起眼，怯生對上伊爾迷幽沉的黑眸，他的哥哥依舊如初，束縛的姿态也沒有太多的力道，他們之間太親近，親近得有些超出了兄弟的常理。伊洛林想，這太奇怪。

他坐在伊爾迷的腿上，感受大哥腿部肌肉與強壯的身軀，福靈心至，明白了什麼。

“所以西索才不肯換房間？”

“是。”

“大哥怎麼還和小孩子一樣了……”伊洛林歎息，他實際上想從伊爾迷的腿上下去，成年男性摟着他的腰這一點，就讓他忐忑不安，又怕伊爾迷不高興，才勉強坐在這裡。伊爾迷低頭，他埋首在伊洛林的肩膀上，忽然放輕了聲音。

“哥哥在害怕。”

“你是哥哥從小養到大了，一直一直都在哥哥身邊，雖然，有很多弟弟，但是伊洛林，你是不一樣的。”

伊洛林，你是不一樣的。

這句話他好像聽過很多次，卻一次也沒記住。

可是到底是哪裡不一樣呢？

“哥哥對你總是無從下手。”

“實在想象不出來有一天你離開了哥哥，哥哥會怎麼樣。”

伊洛林不知道還覺得歡喜還是覺得頭皮發麻，他隐約覺得這無關親情，因為在他這裡，伊爾迷也和家裡人不一樣。他們同吃同睡，一張床上睡覺，一個池子裡洗澡，共用一樣的沐浴露與洗發露，用着同一瓶身體乳與護發精油，他們身上的味道一樣，他們的生活頻率一緻，所有的一切生活技能殺人技巧都是伊爾迷手把手教的。

大哥是不一樣的，伊洛林從小就知道，伊爾迷得負責自己的一切。

家裡人也這麼默認。

吃穿用度，玩具與練習冊，學習計劃，外出任務。

他身上有伊爾迷的标簽，不褪色，鮮明如初。

像他會說的第一句話是伊路哥，會叫的第一個詞是伊爾迷，緊接着是大哥、哥哥，學會說的第一句連貫的話是大哥你回來了，甚至隐約記得從小…自己就是大哥的。

伊洛林張了張嘴，他喃喃自語似的開口。

“大哥你……喜歡男生嗎？”

伊爾迷呼出的熱氣在他的脖頸處停留，伊洛林忍不住微微發抖：“伊洛林，哥哥隻是喜歡你而已。”

“我們是，我們是兄弟……”

很快就不是了。伊爾迷第一次體會這樣複雜的心情，有不舍，有期待，也有一種愉悅。不舍得自己失去這樣的弟弟，期待着弟弟對自己生出劇烈的情感，愉悅地等待着他們的關系改變然後直接質變，到底是惡化，還是如初？

伊洛林的面前是所有人都期待他跳下去的懸崖。

獵人協會又何嘗不是，一步一步逼他去走上絕路呢？

你看，世界上惡劣的人不止哥哥一個，可最愛你的人一定是哥哥，你跳下去也沒關系，哥哥一定會接住你的。哥哥會永遠，永遠，永遠的……愛你啊。

“伊洛林，哥哥很好奇。”

“你是因為我們是兄弟才拒絕，還是因為你一點也不愛哥哥而拒絕呢。”

伊洛林僵硬在伊爾迷懷裡。

他下意識屏住呼吸，心跳卻洩露了他的慌亂。

身體才十二歲，可是靈魂卻早已經超過了年歲，伊洛林或許忘記，可是他清晰明白自己其實應該是個成年人，于是他曾經，微妙的，難以克制的，動了心。他壓制得很好，藏在心裡，連自己最後都忘記了那個不叫兄弟情。

弟弟是不會看着哥哥的身子面紅耳赤的。

弟弟是不會因為哥哥晨起升旗而覺得渾身不自在的。

弟弟是不會因為哥哥給他放學習片而想要奪門而出的。

因為，伊洛林還擁有格蕾西相關的記憶，所以他永遠也不能變成真正的弟弟。

他可悲，可恥，可憐的，喜歡過伊爾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