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真覺得自己養了個女兒。

伊洛林擡起膝蓋壓在座位上，撐起身體坐在父親的腿上，勾着脖頸埋頭在他懷裡，呼吸着父親的氣息從而慢慢平靜下來。他确認了，席巴對他的基礎信任，這樣他就又能放下一些，如果席巴反應很快地做出抵抗，那就證明席巴是在防備他的，那樣的話哪怕是真的也不是伊洛林想要的。

“爸爸，有件事要告訴你。”

“嗯，什麼？”

“獵人協會的會長說我是女生。”

“……？”

還以為自己要聽到伊洛林說自己已經知道真相的席巴難得哽了一下。

作為家裡最會撒嬌的存在，伊洛林的性别是男性這一點反而讓人擔憂，因為這樣的性格不夠男子漢，哪怕對孩子的性格沒有太多要求，但席巴還是不免擔憂，有一點早知道不讓伊洛林穿女裝長大了，要不要讓柯特也穿回男裝。

但是，什麼意思？他養的其實是個女兒？

席巴目光下移，落在伊洛林平坦的……上，不是，等下，他怎麼記得是帶把的？

伊洛林坦然相待。

“還有就是，大哥要追我這件事，您确實是知道嗎？”

“……？？？”

席巴徹底懵了。不是，你等會兒，誰？

好的，看起來席巴不知道。伊洛林不知為何有點想笑，他晃了晃腿，又想了想，問席巴怎麼看待這件事。怎麼看？他還能怎麼看，這是席巴第一次體會到普通人父親想要抽皮帶揍孩子的心情。他穩了穩心神，嘗試着開口：“……你呢？你喜歡嗎，雖然，我不是很…但是畢竟，你們并沒有血緣關系。如果你不願意，我會和他談談。”

“……爸爸，我還會是你的孩子嗎？”

不必和什麼人結婚，也不必想辦法融入，我還能是你的孩子嗎？不是揍敵客的血脈，無法成為揍敵客真正的一員，做不到和你們一樣殺人毫無芥蒂，這樣也可以嗎？

“會。”

“伊洛林，除非你背叛揍敵客，否則你永遠是我們家的孩子。”

伊洛林大概是滿意這個回答的。

他想了想又問席巴：“那爸爸會給我什麼樣的建議呢？”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足夠了。”席巴想了想又補充道：“不論你做什麼，揍敵客家都會為你兜底，所以如果不想做下去了，那就回家。”

聽着像是如果在外面創業不成功那就别創業了，回家繼承殺手職位吧，畢竟你做殺手還是不錯的。

“伊洛林，你是家裡最敏銳多思的孩子，所以你一定會很痛苦自己并非揍敵客真正的血脈，這一點我們早就猜到，而且我們确實也做了兩手準備。”

“但你也很清楚，不是嗎？”

是的，抛棄在外的一切，才能得到揍敵客家的愛，不允許背叛，不允許互相殘殺，所以伊洛林不能恨伊爾迷，他隻能愛他，就像愛着家裡的每個人一樣。不允許計較，不允許背離，甚至不允許做出任何有違家訓的任何事情。

揍敵客家可以承擔伊洛林的後果，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

如果伊洛林走錯了路，他們會充滿遺憾地殺掉他，為他立一塊碑，别的就沒有了。

揍敵客家和外人想得不同。

對家人，他們可是很有耐心，又溫和的。

每個孩子都不同，所以他們對待的方式也不同，伊爾迷放養最好他能帶給揍敵客家更好的收入，糜稽隻需要警惕别在網絡上亂來就行，奇犽需要從頭到腳注意畢竟他是未來的繼承人，伊洛林心思細膩則需要多一點關愛，柯特在母親的懷裡長大目前是最端正的小孩，和他大哥一樣不用過多地操心。

“是的，我痛苦又困惑，為什麼我不是您的孩子。”

“身體裡流淌着不一樣的血，還能做家人嗎？我在家裡，真的是被愛着的嗎……我不知道，不确定，不敢去求證，因為我害怕你們都是在哄騙我的，雖然我不知道有沒有哄騙我的理由。”

他心情依舊低落。

無法接受自己不是親生的事實。

他的痛苦其實有些莫名其妙，但格蕾西卻毫不覺得，或許他失去的記憶裡，能夠找到他為何如此痛苦的理由，問格蕾西的話，會得到答案嗎？

伊洛林低垂着眼睫，他想，自己忘記了不該忘的東西。

他做孩子太久，忘了自己也是成年人。

隻顧着逃避，隻顧着耳聾眼瞎，以為這樣就能夠幸福，但是，或許他并不應該這樣。小孩可以逃避，而大人需要迎難而上，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他也要往前去。

“我想……”

“去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