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吹拂，晚風冷冷。

挂斷電話後零洛沒有急着回去，他很少有這樣，長久思考的時候。

他總是下意識地逃避，不想思考，不想明白，隻要什麼都不懂，就好像是得到了更多保障一般，隻要不想，就不會知道，也不會明白。

他想思考嗎？其實也并不想。

就這麼懶懶散散一輩子，别再殚精竭慮，别再疲憊，别被情緒左右自我，這不是挺好的嗎？但是那樣的縮頭烏龜行為，也不能稱之為好，或者，正确。他撐着地面望着月亮，明明這樣的月朗風清，為什麼還是對這個地方，喜歡不起來呢。

“啊，找到你了。”

零洛心下一驚，側身看去，樹梢上小傑正蹲在那，他朝着零洛露出笑容來，月色照亮他的臉，少年面龐稚嫩眼眸毫無陰霾，他在高處，零洛在低處，卻沒有任何居高臨下的感覺，反而隻是普通地對視着。他有一雙明亮的眼睛，輕而易舉看穿世界的眼睛，在這雙眼睛面前，大概一切都無所遁形。

他就這樣愣愣地看着小傑，直到他矯健地從樹上一躍而下，才意識到自己跑出來是被發現了。

那大概就隻有格蕾西還在睡覺了。

“……奇犽哥呢？”

小傑不好意思地用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面頰：“奇犽說，我一定會找到你的，所以他就繼續睡覺了。”

當然，原話是，這麼好的獨處機會，你真的要讓我跟你一起去？你們這裡能打得過他的根本不存在，他隻是去散散心，讓我去的話我就成電燈泡了吧？

小傑不敢說，但小傑确實出來找了。

“抱歉，今天好像都沒考慮到你的感受。”小傑反省了一下自己，雖然零洛多數時候都很安靜，但是今天确實也太安靜了，他的心跳變得不太一樣，小傑聞着味道來到深林深處的時候，總覺得零洛好像會一不小心就消失在這裡：“這裡不是所有人都适應……所以如果不喜歡的話，我們可以……”

“不是。”

零洛打斷了小傑的話語，他兀自擡起腳，從地上撐起身子，本想說什麼就直接走掉就好，可下一秒小傑就叫着危險撲了過來，零洛甚至隻來得及看清楚腳邊滑過了一條顔色鮮豔的蛇，整個人就栽進了水裡。

不是，這是什麼他出來散個心的懲罰嗎？

小傑把零洛撈起來，他看着狼狽濕透的、隻能雙手挂在自己脖子上的少年，忍不住笑了起來。零洛疑惑看着他，推開他自己走到一旁，按照他的耐藥性來說，咬他一口，死的是蛇還差不多，根本沒必要把他撲進水裡。

“抱歉，抱歉，我隻是想起了第一次見你的時候。”

“那個時候的伊洛林，也很警惕，很……抗拒我。就像現在一樣，對嗎？”

零洛說不出話。

他隻差一步就能上岸，渾身濕淋淋往下滴着水，被水浸透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于是他也想起那個時候自己狼狽地護着身子，而酷拉皮卡給他一件外套的樣子。他抗拒小傑嗎？當然，那個時候他們還不知道彼此的底細，不清楚對方的性格，他不會相信一個陌生男孩。現在也抗拒嗎？或許吧，聽到了那樣的對話又怎麼會不做出點反應？

因為他從未想過小傑會對他有什麼想法，從前，不論怎麼說，不論誰說，他都隻覺得小傑還是孩子，不可能對自己有什麼想法。

……畢竟不可能自戀到這種份上。

“小傑，你才十二歲。”

“伊洛林也才十二歲啊！”

小傑沒什麼好退縮的，他上前兩步，這個時候他不願意叫零洛，隻想叫伊洛林：“我知道我們年紀很小，所以沒有打算怎麼樣的啦，可以拜托你，繼續和我做朋友嗎？”

喜歡的人能做朋友嗎？不，或許隻是在意，不是喜歡。

這樣好像就能接受了。

但是有些話還是要說清楚才對吧……零洛想了想，他走到岸上，脫下上衣将水擰幹，再套回了身上，小傑沒敢盯着看，慢慢吞吞上岸。

他們站在月光下，有螢火蟲在身側飛舞，而蟲鳴聲不斷。

“……我，可以是你的朋友。除了朋友，沒有第二種可能性。因為我目前有正在…發生，關系的……對象……”

這種話說出來怎麼這麼叫人臉紅啊。

又不是對象也不是有什麼關系，那就是發生關系的對象？

小傑那頭愣了一下，也不清楚是冷水澆的，還是這拒絕意義太絕對，導緻的他們之間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而小傑張了張嘴，他突然明白了零洛話語裡的含義，腦子一片空白，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就已經抓住了零洛的手腕。他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震驚，也有憤怒。

“不對……不可以這樣，你才十二歲！為什麼，到底是誰？他……他怎麼能夠對你下手！”

他在腦子裡不斷地過着認識的這些人。

最終他定格了一個看起來最不可能，但是又最讓他疑惑的對象。

“……是，伊爾迷？”

零洛覺得真是糟糕透了，他怎麼會知道，明明奇犽都不怎麼知道詳細的情況，所以應該不會說出去才對，格蕾西也不應該，他也沒有在他們面前表露什麼吧？零洛開始飛速的回憶起來，但是也實在是記不得了，隻能硬邦邦地點點頭。

“等下，你到底是為什麼默認我被人下手啊？就不能我對人下手嗎？”

不是，這個也不是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