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真有誰叫不要臉?瑟瑟發抖的小美人一腳踏進後廂房,背着人起手掩住了嘴角湧起的笑意,不像是真害怕的樣子。
廂房空空蕩蕩,裡面除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沒有任何家具擺設,四周窗子緊閉,相對室外午後的明媚,這間屋顯得異常陰暗。江湖不要臉站在屋檐下的陰影中,露着一絲邪氣的笑,“兩位先在這屋裡歇息,我着人準備酒菜,吃飽喝足,晚上一起快活逍遙。”
門随即被關緊。
江湖不要臉,這是哪号人?好像有些熟悉,又好似從沒聽說過。柬仁爾思索了片刻沒結果便放棄了,警醒地四下看了一眼,對那扭扭捏捏的小美人說,“雪媚娘,老規矩,你守屋,我探房,摸清底晚上好辦事。”
雪媚娘抖落之前瑟縮的媚态,捋直了身子,雙眼清明變了個人,“今日我心不定,你多長個心眼,早去早回。”
柬仁爾點頭,“我辦事什麼時候出過差錯?”你隻管唬住那小子,别讓他察覺有異。”說完,他飛身竄到後窗下,一指點開三寸縫隙,将身子一縮,就從窗縫裡擠出去了,待他人過窗子便落回原位。他這頭悄無聲息地摸出了後廂房,另一頭兩名護院仿似擺設用的石獅子,雖則盡忠職守地端立在左右門側,卻絲毫沒有察覺屋裡已經少了一個人。
雪媚娘走到桌邊坐下,雙目低垂,靜心傾聽着屋外的動靜。
夜幕徐徐降臨,偌大的宅子裡竟然沒有一盞燈,柬仁義等了許久,不見動手信号,終于按捺不住,翻牆進了後院,擡頭就見一座屋黑噓噓地杵在眼前,門窗緊閉,四下無人,他輕手輕腳摸到門口試着一推,門應手而開,他探頭一看,倒抽一口冷氣。
屋梁上懸着兩個人,一根粗麻繩整整齊齊地從肩裹到腳踝,人捆得如長棍一般,背對着門一左一右懸在一張桌子的上方,一動不動,不知是死是活。
柬仁義瞅不清這兩長什麼樣,腳尖踩入門内試探了一下,見沒動靜,這才一腳踩實,後腿點地,縱身竄起,人還沒夠到桌子,突然被個不知哪裡冒出的黑影半空截住,倒撞了回去,柬仁義隻覺眼前一黑,人撞在牆上,右胸口冰涼,待他回過神來,低頭一看,就見右胸口處多出了一把刀柄,驚懼和撕裂般的疼這才席卷而來,他張開嘴,一聲嘶喊被人掐在喉嚨口,愣是沒發出聲來。
“等你好久,”眼前的黑影開口,聲調清涼中帶一絲輕快的揶揄,語氣絲毫沒有殺氣,反倒好似有種熟撚的親密,“刀可千萬不能拔,一拔就要去見閻王了,快去找你家主子,趕得及也許還有救。”
“你究竟是誰?”柬仁義握住胸口刀柄。
“青刀。”眼前的黑影輪廓逐漸清晰,露出白日才見過的那副嘴臉,黑影中柳葉一般的眉線顯如鋼刃般鋒利,略顯輕佻的唇角邊帶着溫良無害的笑意。
青刀不見形,眉峰可弑魂。
青刀無形也無名,年方十七,出道不過兩載,居無定所行蹤飄忽,宗門師承皆無處可查,處世亦正亦邪,行為放浪無羁,曾因出言調戲青峰堂的男弟子被罵不要臉,日後被人問起名諱,他便自稱不要臉,他如許自娛取樂,旁人卻不這麼傳,都說不見他帶刀,卻全身皆可出刀,青黛色的眼眉十步可奪魂,因不知他稱謂,便封了個诨名青刀,從此傳遍。
“為什麼?”柬仁義深吸一口氣,起手做拔刀姿,他自問與此人素昧平生,無緣無故,若非魔怔,為何下如此殺手。
“兩男一女,抄家劫财,惹出衆怒,有人請我要你們的命。”他說着,退了一步,空出距離,讓出逃命之路,“拿了人錢财,事不能不辦,我這人好生,不愛趕盡殺絕,總要留一條路,至于你能不能活,就聽天由命了。”
刀長半尺,穿透右胸訂入牆中,柬仁義抵住刀柄,連着刀将自己從牆上拔出,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貫山堂座下弟子斂财無道,利用女色引誘富家子弟,尋機混入府門後踩點下迷藥,入夜下手,内外接應将錢财洗劫一空,四處作案多起,引得人心惶惶,劫财也便罷了,為了滅口竟然還弄出幾單血洗家宅的案子來,官府無能追不到作案人,幾家人湊齊了數,江湖上請人私了,這才尋到了線索,讓青刀在路上截到了人,上演了一出請君入斛的好戲。
隻不過抓住的這幾條隻是狗,狗主子的據點還未查到,事情便還沒了。
青刀收起嘴角的笑意,清利的目光落在屋外地上一小滴血珠之上。
能帶路的狗,才是好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