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頭看了看那兩根沾過血珠的手指,看來這人的幻藥十分厲害,竟然能借人血傳遞,這夢境如此真實,若不是扯開的腰帶還好好系着,他還無法确定他确是見到了人,還是真隻是南柯一夢。
咚,咚,屋外傳來兩聲重物落地的沉悶之聲。
他警覺地擡頭,屋外隻是一片凝重地黑,并無異象,更無人迹,平旦已過,天将明未明,銷金窟那邊已經沉靜下來,豪賭的嘶吼和糜亂的淫聲均已平息,夜靜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他單手将自己撐起,走到屋外,地上躺着兩具裹成直杆般的人體,繩索緊裹的人體仰躺着,隻留兩張熟悉的臉露在外面,雙目強睜着,目光散落地對着天,此刻露着好似才剛睡醒般的茫然。捆人的繩子還一圈擠一圈密密麻麻整整齊齊地緊裹着,繩頭已經斷開。
少主走上前,俯身探了探鼻息,隻觸到一手的冰涼,他摸上繩頭,才想取到近前查探究竟,繃緊的繩子好似鼓足了氣的球突然被人松了口一般暴躁急速地抽動,一圈接一圈地松開,那突然爆發的勁道震得内裡的軀體瘋狂地抽搐,好似死人突然發起癫痫來。
不知就裡的少主被這變故驚了一驚,卻沒有退避,隻是盯緊了抽動的繩索,靜等殘留的勁力俱皆洩去,才拉開散落的粗麻繩檢視露出的屍身,捆綁過緊的肌膚下凝滿淤血,除了一張臉全身泛着青紫色,下身插着罪簽,一根上寫着殺人,另一根上寫着償命,罪簽上有強行插入時留下的血迹,除此之外身上并無其它傷痕。
繩索捆綁窒息而亡這種殺人方式,他還是頭一次見。
殺人償命?不該是欠債還錢嗎?初到此地,他們隻劫過财,并未殺過人。
這是被人陷害了?還是尋的不是這單仇?
少主的臉上露出一絲沉思。
看來青刀留柬仁義一條命,并非出于仁慈,而是要追他的下落,隻是這人明明有機會殺了自己,卻為何沒有下手,隻是送回了他這兩個人,這青刀到底想要從他這裡得到什麼?
莫非那人見色起意,見了他的人,突然不舍得下手了?
這念頭一閃而過便被他否定了。
天下若真有如此好事,也輪不到他頭上,否則今日也不會淪落至此。
他起身回屋。
此地已經暴露,當盡早離開。
隻是他如今内傷未愈,自己一個人活命都難,更逞論要拖兩具死屍,還要帶上屋裡這個半死不活的人了。
如今他唯一的選擇,就是坐等。
要不是柬仁義先醒,要不是仇家先到。
他盤腿坐下,五心向天,開始打坐療傷。
他不是不可以丢下一人兩屍自己逃走,他隻是要在這最大賭場的後院裡,和老天打一個小小的賭。
賭老天是不是要他活。
天地偌大,若沒有他的活路,他拼命掙紮又有何意義?他已無親人可以眷戀,就算仇能報,人死不能複生,不如一别兩寬,各自投胎,另尋下一份人生。
不是不可以就此放手,隻是,隻是他心有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