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堂主隻覺被他陰冷冷的口氣割了一刀,雙頰冷得發疼,差點仰面跌倒,急忙舉三指對天,“我絕沒那意思!”頓了頓又說,“你與他一般有拒人三丈的氣場,隻是你的陰仄冷厲,讓人生懼,他的明淨空遠,讓人生怯。”
“懼與怯,有區别嗎?”
“怯懦之心,是因為自己卑微肮髒不配與他親近,恐懼之心,是對強大與未知的敬畏與趨避,前者是渴望親近卻因自慚形穢而不為或差距太遠而不能為,後者雖亦有親近之意但為怕粉身碎骨而心生逃避。”假堂主極其認真地字斟句酌地解釋了一番,臨了又解釋道,“其實也沒有那麼大區别,說到頭來還是出于自身無能弱小而産生的逃避之心而已。”
“這就是你說的不一樣又極其相似?”青刀眼角暗芒嘲諷如刀氣肅殺,又一次刺傷了假堂主。
“也罷,”假堂主落下眼,放棄叙舊的企圖,回歸主題,“我借假冒的身份和一把偷來的暗器将帝祖的視線暫且移至貫山堂,接下來我們需分頭行動坐實今日的假戲。你與夏大人商議,讓他明日起以貫山堂藏匿盜匪之名義帶兵搜查各分堂,暗地裡放風說此次行動實際上是緝拿貫山堂暗中藏匿的蠻疆逃犯,為怕此人聽到風聲逃匿,才假借捉拿盜匪的名義。而我需向你借一人,扮作當日畫像通緝之人,與我一起擇機藏匿于分部,趁官府來人之際逃竄而出,擾亂視線,由此讓帝祖認定他要找之人藏匿于貫山堂。如此一來,無論貫山堂如何否定,都難逃幹系,隻能與帝祖一戰。隻要開打第一次,有了死傷,仇怨便會結上,就是日後誤會澄清也難就此罷手,在這繡景城中,隻要稍有事端便會開打。”
他稍作停頓,接着又說,“你若願意援手,可在官府出兵之際駐守分堂外,一旦發現帝祖之人,待官兵被我引走,便設法挑起争端,以貫山堂之名義斬殺帝祖之人。”
尾音落處,假堂主做手刀之勢斜劈而下,手勢快捷利落,似能聽到人頭落地之聲。
青刀默而不語。
此計算無遺策,周詳狠絕。
“還有一事。”假堂主話還未完。
青刀微擡眼睑,示意繼續。
“今日事出突然,帝祖處算來尚未知曉你善用幻術,日後與他們交手,不到性命攸關,還請慎用,務必設法瞞着他們。”假堂主神情嚴肅。
青刀對偅壬施術時人未現身,青刀被圍、假堂主刺殺偅壬之前,青刀受制于兩大高手的圍攻外加偅壬外圍施壓,未曾有機會施展幻術自救,所以偅壬死前并沒有機會識破青刀便是施術之人,除去偅壬,青刀幻術無人能解人可脫困隻是其一,不被人看破援兵是假是其二,否則下一步計劃無法進行。
“為何?”青刀心有猜測。
假堂主先前入陣時通過傳音術要求青刀用幻術脫身之際,特意強調這援兵需來有蹤,去有影,絕不可突兀冒出、原地消失。沒有相應陣法迷藥輔助,在他内力即将枯竭之際要他覆蓋方圓近百米騙住上百人,幸而手下七人無傷,可以全力輔助,否則這條命今晚早已交代在陣中了。
之前假堂主是小看了他,自打看到他力敵兩名隐衣衛高手,卻是大大高估了他。
這人設計布局聰明,觀人智力有限。
“隐藏實力,方可在關鍵時刻救命啊!”假堂主擡頭仰望青刀,暗影中照不到華月,眼中因此倒映漫天星光。
那一晚的夜,也是如此,碩月斜挂,光華如練,他披着血,踏着族人的屍身骨血鋪就的路,在漫天星光之下,逃亡。
眼前,亦隻有自己倉惶的影子。
青刀冷冷俯視,心中殺意暗湧。
長袖之下,他的指骨根根暴起。
假堂主卻似絲毫未覺,隻管仰視着眼前明月和心中星光,眸中溢出傾慕,唇角流露神往,人似那虔誠信徒,身心交付,毫不設防。
兩人對視,風亦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