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兵的聲音越來越近。瑤光因餘毒未清,精力不足以支撐她施展移身咒離開。就在她煩惱之際,她看到了角落裡的一堆竹筐。躲進竹筐裡,透過縫隙,她什麼都看不到,視野模糊不清,完全不知道魔兵的方位。她隻能聽到它們為了找到她在胡同裡來回走動。
絕望之下,她靠在竹筐壁,雙手立于胸前,用僅剩的精力将法力蓄起,聚精凝神,為保命之用。
誰能想到,一個擁有數百年神修的神靈,竟然會被逼至如此絕境。
突然,吵鬧聲起,血腥味漸濃,瑤光模模糊糊地看到一個黑影朝她那處走近,眼神漸漸凝重。
竹筐被慢慢打開,一道清冷卻柔和的聲音飄然而至:“瑤光姑娘,久等了。”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瑤光立馬将手中法力散開,定睛一看,眼角眉梢都飛揚起毫不掩飾的驚喜。她眼前站立着一位身姿挺拔,如雪松般俊朗的男子。他居高臨下地站着,剛蒙住面的黑布早已不見,露出他俊俏的臉龐。他的眼底含着一絲淡淡的笑意,仿佛一捧星屑落在裡面,光華流轉,溫柔似水。
“司幕公子,你......”
瑤光欲言又止,還未等她問出口,司幕便已雲淡風輕地說:“那位被綁縛的兄台已被我安置在城隍廟中,在下便來尋你了。
瑤光聽着,心中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感。她試圖将那奇怪的感覺抛之腦後,卻引來司幕疑惑的目光。瑤光讪讪解釋道:“先前在王府所中的毒還未解,我現在渾身無力,恐怕無法走回去了。”
司幕微微一笑,朝瑤光伸出手,“那便讓在下背瑤光姑娘回去吧。”
在司幕溫柔的目光注視下,瑤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抓住他的手。她隻覺司幕冰冷的掌心此刻溫暖無比,他的手指雖細瘦卻有力。
待瑤光回過神時,她已趴在司幕背上。她聞着鼻間的血腥味,思緒漸漸飄遠。她發現她其實很不了解面前這個剛認識不久的人。司幕公子身上似有一層雲霧籠罩着,讓人捉摸不透。他風姿如玉,談吐不凡,略懂醫術,還身手不凡,就連面對魔物也能面不改色,出手果決。
他定不是一般的人,但也絕不會是壞人,至少她靠在這陌生的肩上時,覺得十分可靠。她似乎從來沒有懷疑過司幕會傷害她。
“願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司幕望向夜空,饒有興緻道:“瑤光姑娘,你看。”
瑤光順着司幕的目光望去,隻見頭頂星河璀璨,如碎玉般灑落,映照在她晶瑩的眸子裡。這片熟悉的星光勾起了她在三生鎮的回憶,那時他們微醺着,扶着雙腿麻木的司幕漫步,路上也是這般絢爛的彩光點點。
陣陣涼風拂過,滿天星辰的襯托下,瑤光感受着司幕的體溫,心中不禁感慨:其實他們一直這樣自在惬意地走下去也不錯。
一片樹葉輕輕飄落在司幕的發絲上,瑤光伸出手輕輕将其拂開,好奇道:“司幕公子,你為什麼會習慣睡在樹上?”
聽到瑤光突如其來的問話,司幕先是一怔,随即眸中漾起點點笑意,反問道:“瑤光姑娘你怎知在下習慣睡在樹上?”
“我是神靈嘛,無所不知。”瑤光雙耳微紅。她總不能說她之前便有留意司幕鮮少睡在馬車裡,尤其昨天見他太晚未歸,在窗邊等他到半夜,待他安穩入睡在樹上才回到床上休息吧。
“在下小時住的地方附近有野狼出沒,睡在樹上就不怕野狼襲擊。”
在司幕背後的瑤光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他是不是隻在玩笑而已。于是,她問道:“當真?”
瑤光看着司幕的後腦勺點了點,“當真。”
她大驚失色:“司府以前竟如此兇險?”
“在下自記事起就在山裡長大,是之後才到的司府。”
“可是司幕公子你......”
“一點都不像是在山裡長大的樣子?”司幕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嘴角上揚,“因為在下小時遇到了一個女孩,她教在下讀書寫字,辨識善惡愛恨。”
“她一定是很好的人。”瑤光心中泛起一絲懊惱,原來司幕公子心裡早已有所屬,虧她還一廂情願地想要撮合姽婳姑娘與他。
司幕眼神灼熱地凝視着她,毫不猶豫地答道:“嗯,她确實是世間最美好的人。”那眼神熾烈得讓她誤以為他所指的女子是自己。
瑤光怅然:“那她現在定在家中等待司幕公子回去團聚吧?”
“非也,她不見了。”司幕說罷,停下腳步,側過頭看向背後的瑤光。
瑤光正巧與他意味深長的目光對上,如此近的距離令她心跳加速,臉頰泛起紅暈。為了掩飾尴尬,她随口說道:“那司幕公子你還不趕快去找她回來?”
“找到了又如何,她早已将我遺忘。”司幕語氣低沉,透着淡淡的憂傷。
瑤光凝神望向眼前的男子,語氣誠懇地說道:“怎麼會?司幕公子你乃天人之姿,任何人見過你一眼都不可能忘記。”
她如此認真的模樣令司幕晃了神,他連忙回過頭看向前方,唇邊掠過一抹苦笑。
“若司幕公子你換上其他衣裳便更好了。”瑤光看着司幕的背影許久,突然莫名其妙道。紅色雖然襯得司幕公子風華絕代,但那件紅衣實在太像娶親的新郎服,每次看到她心裡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覺。
聞言,司幕心頭一震,心情如同陷入冰窖。
他長長的睫毛下,一雙琉璃眼眸變得深沉無比,幾絲碎發零散地覆在他蒼白的臉上,整個人透出一股深邃的滄桑與悲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