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稚得意地回道:“這幾日,我跟司幕公子學的。”
司幕?季伶手中動作猛地一滞。
他會禦物術?
而且再怎麼樣,禦物術又怎會是如此輕易就被掌握的呢?
蝶隐見狀,欲化作銀蝶飛走。眼疾手快的青稚以神禦皎月刀飛向蝶隐,迫使她退回原處。
見季伶還在愣神,青稚忙喚他:“季伶!你今日怎麼總在發呆,快幫我攔住她!”
季伶回過神來,壓制住心中的疑慮,專心應戰。
此刻,蝶隐正被季伶的鴉群困住,一旁的青稚更是利用皎月刀緊緊逼近絲毫不退讓,一時之間她無法脫身。她因分心漸漸招架不住季伶和青稚的的默契配合,狼狽間,她伸手朝天蓄力朝地上一擊,瞬間她身邊困住她的鴉群被震滅。
好不容易能有刻間的喘息,蝶隐眉頭緊皺,朝沒完沒了地進攻的青雉和季伶道:“一旦神仙傷到凡人可是要受天罰的,難道你們就不擔心你們那位大人嗎?”
“你還是先擔心你自己罷。”青稚嗤之以鼻,手中皎月刀如蛟龍出海,直沖蝶隐命門,“休想阻礙我師傅!”
禦刀的間隙,青稚看向季伶,季伶心領神會地朝他點頭。目光交彙間,無聲的默契在兩人之間傳遞。
他們相信瑤光,所以絕不能讓蝶隐離開給瑤光造成麻煩。
隻見,季伶雙手交叉于胸前,冥思施法,召喚鴉群掩護配合青稚攻擊蝶隐,一隻隻眼睛通紅的烏鴉從四面八方朝蝶隐飛去。青稚接着鴉群的掩護,退至一處,口中念念有詞,以神禦刀,皎月刀在黑夜與鴉群中如銀光乍現,锲而不舍地擊向蝶隐。
另一邊,瑤光手握長劍,勢如破竹,伴随着綠梨暗下的定身咒,這一劍她勢必刺中宿無。
然而,就在劍尖即将觸碰到宿無胸膛之時,他卻出乎意料地向前一步,竟徒手握住劍身,鮮血順着他的手掌流淌。詭異的是,他風雅至極的眉眼彎如月,嘴角更是露出毫不掩飾的嘲諷。
瑤光報仇心切,想要将劍刺入宿無胸膛,卻發現劍被宿無緊緊握住,動彈不得。
突然間,金光乍現,一道天雷猶如奔雷般劈下,直沖瑤光而來。
這突如其來動魄驚心的一幕直沖司幕眼中,他瞳孔緊縮,頭痛欲裂,逝去的回憶如同潮水般湧入他的腦海,讓他忘記了呼吸。
正在安置徐媽媽為她療傷的季昀之,也從未曾親眼見過天罰,為瑤光心頭一緊。
他來不及思索,下意識将自己手掌劃開一刀,用鮮血成陣。頓時,瑤光上方出現了一朵蓮花,與之前在司府見到的并蒂蓮無異,神聖潔白。
天罰,分三道天雷。第一道使受者渾身麻痹,一旦被集中無法逃脫。第二道使受者以軀受雷,承受雷劈千倍之痛。第三道洗滌受者身靈,承受神與仙滌骨之痛。
每一道天雷與瑤光那不周山化神之痛相比,皆有過之而無不及。
第一道天雷如怒龍般從天而降,瑤光被困其中,無處可逃。蓮花陣勉強抵擋了片刻,卻終歸無法承受那強大的神力,轟然破碎。
季昀之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搖搖欲墜。蓮花陣的花瓣散落在瑤光身邊,幽香陣陣。
饒是瑤光已做好心理準備,當那餘威未消的天雷劈中她時,她仍然痛徹心扉。她像一條脫水的魚,臉色蒼白,冷汗直流,仿佛下一刻便會倒下。
她強忍着站起身,手緊緊握住劍把,再深一點,再深一點,宿無便無力回天。
“啊!!!!!”
可惜,下一道天雷完全不給她喘息的機會。
隻見又一道天雷毫不留情地降臨瑤光像被重錘擊中,承受着千倍的痛苦,終于支撐不住,反手将劍插入地下,猛地雙膝跪下,恨不得立馬死去。
“什麼神!什麼仙!還不是被條條框框困住的蝼蟻!”
宿無的嘲笑聲如毒蛇鑽入衆人耳中,“哈哈哈哈哈,連想殺的人都殺不到,你們連妖魔都不如!”
幾乎昏厥的瑤光完全聽不清宿無的叫嚣,憑着意志緊握手中劍支撐着自己不能倒下。她知道,天罰不可能在短時間内再次降臨,隻要能夠挺過這一次天罰,她就有機會将宿無置于死地。
但從未有人能夠在天罰之後還能站起,尤其是在在承受第三道天雷之後。
就在她思考間,最後一道天雷轟然落下。她閉上眼睛,等待着劇痛的降臨。
然而,預料中的疼痛卻沒有出現。
她緩緩睜開眼,地上鮮血一滴一滴從上而落,一個身影映着籠罩着她,她愣了神。緩緩擡頭一看,眼淚随即奪眶而出,仿佛空氣都在這一刻凝固了。
“我說過,我會幫你。”他聲音是如以往不同的沙啞,仿佛羽毛清掃而過,低沉酥麻。
司幕站在她面前,臉上是如以往一樣的清冷淡然,但他的身體卻在微微顫抖。他握緊拳頭,試圖隐藏這種不易察覺的顫動。盡管他在強撐着微笑,但蒼白如雪的臉色,以及嘴角緩緩流淌着的血痕,無一不在透露着強烈的痛苦。
更何況,他的背後還有一支穿過肩骨的利箭!瑤光看着他假裝鎮定的樣子,心想,他一定痛吧?
好像曾經也有人如此替她擋過天罰。
這最後一道天雷是威力最大的,也持續了最久的時間。瑤光仿佛經曆了數百年,漫長到司幕的血滴在她裙擺上暈染開,将她整個裙腳染紅。
終于,天罰散去了。
司幕像是抽取了所有力氣,單膝跪地。他那深不見底的雙眼,如盈盈琉璃般望着瑤光。
他說:“我知道你還有力氣,去吧。”
瑤光望着眼前奄奄一息的司幕,口舌竟然幹澀難言。她說:“好。”
她咬緊牙關,用劍支撐着身體,緩緩站起身。再擡起頭時,她已眼神笃定地望向早已掙脫陣法,在不停撤退的宿無。一步一步走的雖然慢卻極有力量,長劍在地上劃出長長的痕迹,刺耳的聲音如催命符般響徹整個王府。
宿無完全沒有料到司幕會擋下最後一道天雷,看着來勢洶洶的瑤光,漫天的殺氣幾乎要将他淹沒。他手忙腳亂地想要将身邊的人作為人質,但從天罰那刻起,大家早已從咒術中清醒,驚慌逃竄。
一不小心,宿無被台階絆倒在地,此時的他衣衫淩亂,狼狽不堪,如街邊乞兒。
他的目光瞬間變得陰冷,他痛恨,他痛恨現在沒有魔力,像瓦片一樣易碎的自己。
若他還是數百年前那個令人聞風喪膽的魔族左使,絕不會有人能輕易将他逼至如此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