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長發,到肩膀,瘦,骨瘦嶙峋。”謝林川想了想,說:“我沒看清臉,但她脖子上有一塊非常大的紋身。”
“紋身?”
謝林川:“不知道紋的什麼,很大一塊,被頭發遮住了。”
木生想到那些黑箱上的logo:“和那些黑箱的标志相同嗎?”
謝林川思索了一會兒,隻能答:“不确定。”
“我剛剛沒有看仔細,天太暗了。”謝林川:“不過你的懷疑是合理的。她的出現和人為地震一定有關,起碼攀岩區二次地震就是她或者她的同夥造成的。”
“我想,這應該在他們的計劃之外,”他頓了頓,又說:“攀岩區的地震應該是為了脫身的無奈之舉,我比較關心的,是那塊石頭。”
木生聞言微微一怔,看了他一眼:“……我随意選的地方。”
他似乎也覺得自己的辯白蒼白,于是很快将眼神垂了下來,但還是堅持辯駁道:“當時大本營的車要開走,石心石沛不願意上車,我們在空地上無法休息,而且空曠的地表很難給被災難恐吓過的人安全感,所以我選擇了那塊巨石,因為它的背後有棵很高大的樹,一來可以擋風,二來……”
他話音一頓,深吸了一口氣,忍不住苦笑道:“……我這樣說,能讓你相信我嗎?”
“能。”謝林川的嗓音低沉有力。
他靠木生近了些。他很高,木生這輩子幾乎沒有需要仰頭看一個人的時候,此時卻不得不稍稍擡起頭來。
謝林川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在青年蒼白的唇色上遊走,還是那個問題:“石心石沛到底是怎麼回事?”
木生不說話。
“隻有你跟我全盤托出,我才能開始想辦法。”謝林川挑了挑眉:“你現在還是不能完全信任我嗎?”
木生沒有回答,在謝林川眼裡則變成了默認。
“十年前我相信你,十年後我依然相信你。因為我覺得短短十年,可能會改變别人,但不至于會改變你。”謝林川沉默了一會兒,沉沉地望着他,低聲說:“所以我也希望你相信我,木生。”
木生擡起眼,跟他對視。
他輕輕招手,謝林川朝他湊了過去。
.
石心的哭聲漸漸弱了,他們都開始覺得餓。謝林川看了兩個孩子一眼,解開自己的物資包,掏出了一些塑封食物給他們。
“晚上要是回不去,叔叔就給你們打兔子吃。”謝林川又解了一瓶水給他們,順手在石沛腦袋上揉了一把:“先墊墊,别着急。”
石沛這回沒躲,似乎知道吃人嘴短的道理,聞言揚起小臉,朝他點了點頭。
謝林川笑了笑,也掰了塊壓縮餅幹,遞給木生。
“那個人應該很了解你。”
謝林川不再糾結兩個孩子的問題,轉而說:“要麼就是,他們有辦法神不知鬼不覺得在你眼皮子底下給一塊石頭鑲上炸彈。或者他們給攀岩台所有石頭上都裝了炸彈,但這樣的成本太高,我不太傾向于這種可能性。”
木生皺起眉頭。
“所以我一會兒打算去溪邊找找,”謝林川接着說,“幸運的話,我應該能找到黑箱和炸彈的碎片,回去讓痕檢科的查一查,這種精準狙擊的炸彈,總不至于什麼也查不到。”
木生點了點頭。
“我沒怪你,你也不用自責。選塊石頭而已,平關山上億塊石頭,誰知道哪塊石頭上有危險?”
謝林川看了他一眼:“攀岩台二次地震,說到底,還是我們占了先機。”
木生忍不住笑了。
“謝隊長,”他看向謝林川:“你真的很不會安慰人。”
謝隊長非常自豪地聳了聳肩。
“順便打隻兔子。”他說,“以及……”
他的眼神越過木生,看向正在分着食物一起吃的那對兄妹。
“既然這個小孩很危險,”謝林川平靜地說,“那我就帶他一起走了。”
.
木生走回去的時候,石心正在小口小口地吃一塊壓縮餅幹。女孩兒也就七八歲的光景,臉上稚氣未消,看到木生以後下意識給他讓位置。
木生沒讓她動。他揮了揮手,石心看到了地面上升騰起了一塊可以當做闆凳的石頭。
石心就真的沒動了。
在一個七八歲的孩子眼中,這兩個叔叔都很神奇,但不會讓人産生畏懼。
也許一開始謝林川看起來還有點吓人,畢竟他長得就生人勿近,可木生在孩子們眼裡就像一個善良的魔法師。
在女孩兒短暫的人生中,這個蒼白的青年是她見過的長得最好看的人,她從來沒有真的見到過一個人可以生的如畫一般,有着一把清冽的嗓音,還有着一雙漂亮的手。
如果沒有那些醫用膠布,就更加完美了。
她傾慕木生,木生也很清晰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所以他有意與石心保持距離,但又不會疏遠到讓女孩兒察覺。
兩個人靜靜地在篝火旁呆了一會兒,謝林川和石沛抱着一大堆東西,走了回來。
“找到了一個黑箱,還找到了一□□殘渣,但不多,溪水帶走了很大一部分。”謝林川把東西撂在木生身邊,輕聲道:“信号接通不了,不知道為什麼,我嘗試上到懸崖頂端,也不行。”
“信号可能被屏蔽了,如果要跟大本營通信,可能還需要走遠一點。”木生看到謝林川右手一隻提着一個被雜草掩蓋的東西,就問:“那是什麼?”
謝林川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哦。”他說,“是隻兔子。”
“有點饞,順手打一隻烤了,我們仨當晚飯吃。”謝林川笑了笑,“我包裡還有牛奶和面包,待會兒留給你。”
木生:“……”
他歎了口氣,有點想罵謝林川,但不知道從何罵起,索性笑了起來。
“我帳篷裡還有隻肥兔子,”他問:“說實話,你想吃它多久了?”
“從它出現那一刻就想了。”謝林川把兔子放到木生看不見的地方,打算一會兒處理一下,聞言就笑:“後來看你挺趁手的,我就沒動。”
“退而求其次。”謝林川說:“人生在世,無肉不歡。”
木生無語。
歪理邪說。
石心聽不太懂他們在說什麼。石沛把自己懷裡的木柴整整齊齊地碼在一邊,然後坐到了姐姐身邊。
男孩兒該是沒少被謝林川支使,臉上灰突突的,石心從口袋裡掏出一點點衛生紙給他擦臉,石沛就很乖的坐在那裡。
“通信的事不用太操心。”木生說,“我剛剛寫了字條寄了隻鴿子回去,應該很快就有人來支援。”
“那希望他們來的慢點,”謝林川頗不正經地說:“等我把兔子烤了再說。”
他看向男孩:“有沒有興趣?”
石沛看了他一眼。
男孩兒沒說話,隻是站了起來。
/
直升機的聲音傳來時,木生還以為自己是聽錯了。
謝林川正在烤兔肉,木生不知道他是從哪兒變出來的辣椒醬和食鹽,總之謝隊長架火烤兔子沒兩分鐘,就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了兩瓶精裝的食用調味料。
那把今早還給木生削過發絲的瑞士刀,如今承擔起了分割三個人的口糧的重擔。
兔肉的味道的确香,石心石沛的眼神直直勾的,謝林川的動作不自覺在孩子們的眼神裡加快。
他把兔肉切割分塊,塗上醬料,用剛剛消過毒的樹枝穿起來遞給他們。
木生坐在旁邊喝牛奶吃面包,慣來不吃肉的人,如今也能感受到葷食的香氣。
謝林川分好兩個孩子的分量,他自己就懶得切了,順手用刀削了一小塊,就那麼沒沾任何醬料地丢到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