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法就是非人和人之間的平行關系法。所有簽署協議的居民,都需要完全按照人類的方式生存,不得打擾人類的生活,不得攪亂人類的秩序,不得傷害人類的權益……”
視線角落裡出現了一簇火光。毛正義往那兒看了一眼,但木生沒動。
謝林川距離他們不遠,他剛剛用樹枝堆了個簡易的照明設施,火光映襯着男人英俊的面龐,襯得人五官更為深邃。
隻是他的表情不太好。他不像木生,現在仍有痛覺,想必剛剛那句“疼”并不是一句簡單的催促。
木生有點心不在焉,順口道:“所以我剛剛違反的,就是‘傷害人類權益’這一條?”
毛正義一窘,頓了半天,才“嗯”了一聲。
“但很多非人類的判決措施也不一樣,比如我,我是妖,平時按照自己的喜好,不吃人也能活。再比如陳默,他是魔,他吃人類的東西也死不了。或者比如你,你是……”
他話音一頓,木生回過神,眨了眨眼,追問道:“我是?”
“你和老大一樣,”白發的少年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木生眼眸騰起了一絲笑意,毛正義的臉一下子紅了,連忙道:“呃,我的意思是說,老大他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不是說你……”
青年聞言不自覺彎了彎眼睛,臉色依然蒼白,卻在那笑容浮現時驟然靈動起來。
毛正義呆了一瞬。
他突然有些明白,陳默為什麼會那麼喜歡木生。
作為一隻貓,他本不會以貌取人。甚至人類長相的好懷,對他來說并沒有什麼分别。
但木生實在是……太好看了。
毛正義沒繼續往下說,撂下一句“我去看看有沒有辦法聯系上大本營”,就連忙跑走了。木生站在原地垂眼笑了笑,扯着衣角的手松開,但他沒有動。
謝林川沒有開口,他也沒有說話。
他停頓片刻,朝謝隊長走過去。
謝林川正在把自己的上衣撕開,火燒的很徹底,皮連着肉,肉粘着衣服,很難分清。他自己拿着鑷子往下撕衣服,衣料粘着皮肉撕下來,他神色卻平淡,除了臉黑了點以外,似乎根本沒有知覺。
木生在他身旁坐下,見狀便皺眉,朝他伸手道:“我來吧。”
謝林川的動作一頓,把鑷子遞給他。
兩個人又陷入沉默,隻剩下“治療”這一單一的動作正在執行。
木生神色認真,動作較謝林川輕了不知道多少倍,除了衣料扯開時仍有痛感,幾乎沒怎麼讓謝林川覺得疼。
“對不起。”木生忽然說。
謝林川沒說話,就又聽到他說:“但如果有下次,我還是會這樣做。”
謝林川看了他一眼,快要被他氣笑了。
我知錯,但不改。
上一個這麼說話的人是十八歲的陳默,當時謝林川把他丢給曆城做了魔鬼集訓二十一天。
二十一天以後,陳默脫胎換骨,從此視曆城為眼中釘肉中刺,且再也沒敢在謝林川面前有這樣輕狂的想法。
但謝林川有種預感。别說二十一天,就是把他拎去魔鬼訓練二十一年,也未必能讓木生把剛剛這句話收回去。
“所以,你要是氣不過……”
木生挖了一大勺燒傷藥塗在謝林川的肩膀上,才接着說,“……你要是氣不過,可以揍我。”
謝林川挑了挑眉。
木生看着他,他的眼神是認真的,似乎并不像在開玩笑。
興許是因為他睫密而長,木生瞧人時總像含情脈脈,會給人一種被他愛慘了的錯覺。
可隻要在他身邊稍微久一點,就會發現,無論是看山川河流,還是看飛禽走獸,他都是這個眼神。
沒有多少感情,卻溫和,像是一塊被月輝照過千年的玉。
謝林川看了他許久,男人的一張俊臉在昏暗的火光下更顯深邃,金眸微微發亮,似考量或端詳,卻也像是隻是那麼看着他。
木生端着藥的手在微微發抖。
“心情不好的時候别立刻睡覺,容易做噩夢。”謝林川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他從兜裡掏了一把枯枝敗葉聚在一起,拿打火機又點了個小火堆,把他手裡的上藥工具接過來放到一旁,皺着眉問木生道:“過來暖和會兒……冷不冷?你衣服是不是有點穿薄了,剛剛看你就哆嗦得跟什麼似的。”
木生愣了下,搖頭。
他沒說話,擡手湊火近了些,溫熱的觸感緩緩從掌心升騰,似乎敲碎了數萬年凝結的寒冰,從外頭慢慢将它融化。
青年的手臂在給他上藥前就用酒精洗過。沒有知覺的好處是就算給傷口消毒他也不會感到痛苦,謝林川本來想阻他——那麼洗,手臂上多多少少會留疤。但木生的動作很快,沒等謝林川開口,那些在他皮膚上爆開的細碎的傷口就已經被他洗的幹幹淨淨。
火光正在那些傷疤上投下陰影。
良久,謝林川咧起唇角,露出了一個笑意。
“揍你幹什麼?”男人呼出一口氣,他這才回答他的話,懶洋洋道:“你這小胳膊小腿,多碰一下我都怕折,還揍你……我吃飽了撐的不怕手疼。”
木生聞言笑了笑。
他沒立刻答話,手暖起來了,他重新拿起鑷子,小心翼翼地撕下了最後一片黏在謝林川肩頭的衣服碎料。
直到鑷子完全離開男人的皮肉,他才開口:“那我吃胖一點。”
謝林川一怔:“什麼?”
“我吃胖一點,”木生擰開了清創的藥水,頭也不擡的随口說:“讓你揍我别怕手疼。”
謝林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