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陣仗搞得跟各大衛視的跨年演唱會似的,也不比廣場那跨年場差啊,待會邊錄邊看開心的很,廣場那人山人海人擠人,悶得慌,播的時間也久,這裡待着舒坦些。”黃運把鴨舌帽的帽檐轉到前面,看着遠處能把黑夜照出千百個窟窿的燈光,不禁連連感慨。
跟随在旁的一位前輩轉頭問江壹瑜:“壹瑜,你不是這裡的學生嗎?之前有晚會也這麼熱鬧?”
翻了翻高中三年的記憶,江壹瑜搖搖頭:“跨年晚會也就我上高一那年比較熱鬧些,其他時間沒弄那麼隆重。聽說這次平潭中學的校慶有三天,今天是最後一天,也是一年的最後一天,這次學校領導比較重視吧。”
恰逢百年校慶和跨年晚會,學校還專門把新建好的第三操場空閑出來,搭建了可媲美演唱會現場的舞台。
去第三操場的路上,江壹瑜跟在黃遠身後,外套早已被她脫下挂在手腕上,準備開播前學校方面來了不少領導,兩幫人在操場的角落噓寒問暖了一番,江壹瑜也趁此機會走回帳篷,把外套丢到折疊椅那。
衣服上殘留的體香久吹不散,江壹瑜隻是穿了一會,身上也染到了味,有風吹過,就能撩動一抹氣味沁入心脾,讓她恍惚想起剛才賀紀澤回首那一幕。
江壹瑜大概猜了一下,如果沒猜錯的話他回頭用口型說的那番話應該是“記得來看我的演出”。
其實不太确定,隔得遠沒看清,也有可能是她自己想多了猜錯了。
不過她作為直播的記者,晚會的表演是逃不掉的。
對于這樣的晚會江壹瑜沒有多大的興趣,饒是請再多名人撐場,辦得再花裡胡哨,也隻是個歌舞演出,以前在學校不是沒看過,久而久之這種晚會成了學生們放松的機會,看來看去,最終也隻是看個排場。
今年的排場尤為盛大,請來了賀紀澤、蔺午文還有一衆知名校友。江壹瑜心裡也提起了幾分好奇,興緻高漲不少。按慣例合唱先熱場,直播期間,在采訪台下的學生時,她偶爾也會留意舞台上的情況。
前半場的直播很順利,沒說錯詞,互動性也很好,感覺良好,江壹瑜因此自信心提高了些。
後半場是後台訪問,在操場後面新建的功能樓。
江壹瑜一走進化妝間就迎面碰上了打算出門的劉敏麗。
劉敏麗似乎很意外江壹瑜的出現,原本在和身旁的領導說說笑笑的,一見到她,臉上表情毫無征兆的凝滞。
她是賀紀澤的舅媽,江壹瑜能上平潭中學少不了她幫忙。印象裡,賀紀澤和劉敏麗兩人關系始終處于如履薄冰的關系帶。
江壹瑜還記得每次和賀紀澤去他舅舅和舅媽家吃飯,飯桌上所有人都是沉默寡言的,好像歡迎他們的到來又好像很嫌棄,把“食不言”這一傳統貫徹落實到位,賀紀澤往往是第一個放下筷子的人,而劉敏麗則是最後那一個。
記得最為清楚的是在中秋節那晚,也是她第一次和賀紀澤去楊吳新、劉敏麗家吃飯。楊溪不過任何節日,中秋那晚聲稱要去廟裡拜佛,便把他們送到了賀紀澤舅舅那。
那時的江壹瑜心裡總被一種寄人籬下的局促感緊壓,覺得自己身為客人,又與他們并無任何血親關系,自然是要做些什麼,于是吃的很快,放下筷子之後就主動提出收拾餐桌。
“待會我來收拾吧。”江壹瑜說出這番話時,渾身冒了層冷汗,擔心被拒絕,又害怕熱氣的客氣,年少時的她太沒有安全感了,别人一閃而過的眼神她能想半天,一句無心的話她能放在心裡琢磨好久。
飯桌上的人齊齊擡頭,賀紀澤最先站起來,奪過她手裡的瓷碗,朝她笑笑:“怎麼今天變小鳥胃了?搶着做事,吃飽了嗎?”
坐在最右邊的劉敏麗放下碗筷,木制的桌子重重一聲響,緊跟着的是她的一聲冷笑:“小瑜你是客人,坐好等吃月餅就行,洗碗的事給賀紀澤做,這是他該做的事,順帶把地也給拖了吧。”
“好。”賀紀澤應下的很爽快,半點不拖泥帶水。
楊吳新坐在劉敏麗旁邊,張了張嘴想說話,可劉敏麗拎起筷子對着他的碗沿敲了兩聲,楊吳新像是收到了什麼指令一樣,把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下去。
劍拔弩張的氣氛下,江壹瑜看着賀紀澤忙了一晚上,連月餅都沒來得及吃口兩人就被送回了賀家。江壹瑜也是快離開時才知道,其實楊吳新家一直都有保姆傭人。
江壹瑜最後一次見劉敏麗,是在離開賀家那晚,她沒和賀紀澤告别,甚至在前幾天還答應賀紀澤,會報考惠京的大學。
來接她的正巧是劉敏麗,還有許久未見的父母。當時她一路上隻顧着和父母說話,忘記了劉敏麗的存在,也不記得賀紀澤還在等着她吃晚飯。
此時此刻,江壹瑜眼前不合時宜浮現出賀紀澤的面容,皺着眉,在問她為什麼突然要走。但面對着高清鏡頭,江壹瑜清醒的很快,不敢有過多的小表情。空氣中有一兩秒的靜默,幸好她及時找到了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