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陰陽宮之後，燭幽将傀儡找個地方藏好，出門就看到送飯來的傀儡，她便接了過來。嬴政出了一身汗，去沐浴了，廳裡隻有蓋聶。燭幽将食盒放到桌上，同他打了個招呼：“好久不見，蓋聶先生。”

蓋聶起身幫忙擺飯：“好久不見，燭幽姑娘可還好？”

燭幽輕笑一聲：“如你所見，稱不上好。”

蓋聶聽出她的話裡有點嘲弄，也能看出她如今的蒼白虛浮，問：“在下能冒昧問一下燭幽姑娘緣何會受此重傷嗎？”

燭幽回頭看了看門口，确認沒有人過來，湊近了些許悄聲道：“若不是臨走前先生一直同我喂招，恐怕先前送去鹹陽的真會是我的屍體。”

蓋聶聞言，心頭咯噔一下，他面露驚愕，無聲地喊出那人的名字：小莊。燭幽挪開了目光，又擺了一碟到桌上。蓋聶沉默了一會兒，歎了口氣：“多謝你。日後姑娘若是有需要蓋某人相助之時，蓋某自當盡心竭力。”

燭幽一直都瞞着衆人她到底是如何出事的，大家都以為是昌平君對她下的死手，知道她遇到衛莊這事的除了從傷口看出端倪的星魂，就隻有聽她親口說出真相的蓋聶了。她終究是因為韓非之死覺得自己虧欠流沙諸人良多，此事一畢，她和衛莊就算兩清了。這是她和衛莊之間的恩怨，與蓋聶并無關系，所以她答道：“先生客氣了，這原本與你無關，你不必牽扯進來，而且要說感謝的分明是我才對。”

蓋聶沉默地搖了搖頭，嬴政的聲音忽然傳來：“在聊什麼？”

兩人同時回頭，看到已經換了一身幹淨衣服的他笑盈盈地走了過來。蓋聶回答道：“燭幽姑娘在問臣，王上為何要冒險來此。”

“哦？”嬴政望着燭幽，“這個問題直接問孤不就好了嗎？孤又不會隐瞞你。”說完坐在了案前看了看菜，“還不錯。”

燭幽和蓋聶對視了一眼，她應道：“那之後再說吧，先吃飯。”

陰陽家上下都知道嬴政此行的目的，所以都不來打擾他，用完了哺食後，燭幽陪着嬴政回房休息。嬴政的房間就在燭幽和蓋聶的中間，蓋聶已經回房去了，燭幽陪着嬴政在他房門前站了一會兒，他不知為何踟蹰着沒有進去，反而問她：“你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燭幽老實地回答：“吃藥，調息。”

“嗯。”嬴政聞言點點頭，擡手推開門，“孤知道了。”

燭幽在門口等他關上了門才轉身欲走，結果沒有走兩步房門就再次打開，她看回去，嬴政輕咳一聲：“孤不太困。”

他怎麼會不困呢？舟車勞頓，又一路抱她背她，她都有些累了……燭幽定定地看着他，他面不改色地回望，最後她猶豫地問：“君上想看書嗎？”

“可。”

“那我便陪君上去芒昧台吧。”

“渾樸曰芒，廣大深遠曰昧，是個好名。”他不尴不尬地誇了一句，跟上了燭幽。

“都是前輩們起的，自我記事起那裡便叫這個名了。藏書或許不及鹹陽宮中的多，但許多外面沒有的典籍芒昧台都有，更多的還有星圖，君上應當會有興趣。”

嬴政點頭，同她一道走過浮動着星雲的長廊。

守在芒昧台的杜衡迎上來：“怎麼這會兒過來了？你該喝藥了吧？”

“嗯，讓傀儡帶過來就是了。”

杜衡瞄了一眼嬴政，說：“算了，我去幫你取吧，讓它替你拿書。”說罷就走了。

燭幽好一會兒才覺出這句話有點不對，她看向嬴政，隻見他正含笑望着她。燭幽赧然：“她總見我帶着那個傀儡，又沒有資格見你，不小心将你當成了傀儡了。”

嬴政倒是不以為忤：“她挺關心你的。走吧山鬼大人，我替你拿書。”

“不用的君上，裡面有傀儡，您想看什麼讓它們拿便好。”

嬴政不置可否，比起韓非的風流見性，燭幽倒是正經得頗不解風情，不過這樣也挺可愛的。

比起一座台，這兒更像是一座塔樓，進門之後空間開闊，中間是旋轉的樓梯，有好幾層樓，每一層都擺着擠擠挨挨的書架，被卷軸和竹簡塞得滿滿的，每一層都守着傀儡，從下面看起來它們好像是在飄來飄去。燭幽并未帶着他在此停留，而是走進更深處，到她最常坐的有天光自然落下的地方坐下，随後喚來傀儡取來一些風物志和列國志供嬴政翻看。嬴政坐到蒲團上，燭幽也取了份星圖來坐在他旁邊，翻看着打發時間，等着杜衡替她取藥來，一時間這裡便隻剩下他們兩人翻閱竹簡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