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幽走到水邊幹淨些的地方蹲下,準備洗個臉,步光跟在她身後,适時地掏出一張帕子遞過來,她扭頭看了她一眼,點頭緻意後便看向了水面。蓋聶也走了過來,靜靜地等着她。燭幽望着水面上雜糅的倒影,并沒有說話,自顧自地把自己打理幹淨,這才起身問:“接下來是如何安排的?”
蓋聶聽她平靜地問出這樣的話,便知她大概已經猜得七七八八,并不多說什麼,伸手指了指林間:“王上應該就快到了。”
燭幽順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順便瞄了一眼這一地狼藉,步光早就把這些屍體翻了個遍,值錢的東西全都塞自己懷裡了。她不禁問:“他還要來确認一下戰果嗎?”
步光插嘴道:“臣已經放出安全的信号了。”預備的增援還未趕到他們就已經順利解決這群刺客了,誰知這些人竟這般弱小?
蓋聶朝她點頭,卻仍說:“在下是覺得,王上應該來尋你了。”最初的計劃裡并沒有這一環,燭幽本應和星魂一起帶着扶蘇他們去選定的駐地,嬴政和他處理好這次行刺的後續便應去同他們會合,誰知道會是現在這個情景?
燭幽沒說話。
蓋聶想着自己還是應該多解釋兩句:“這些都是昌平君的殘餘勢力,王上想借這次秋獵将他們一網打盡,又不想壞了你的心情,就沒告訴你。”
“我都還好。”她并沒有什麼特别的心情,秋獵也好,别的也罷,影響都不大。
蓋聶怕燭幽誤會了嬴政的目的,因為剿滅殘餘真的隻是個順道的事,嬴政這次的的确确就是想帶她出來行獵,本想解釋幾句,可轉念又覺得這事兒還是讓他家王上自己講清楚比較好,他沒必要越俎代庖,便不再說什麼,轉身領着二人向林中走去。不過三人還沒有走多久,密林間便傳來了隆隆的馬蹄聲,步光立刻閃身至燭幽身前,蓋聶也抽出了劍。待得鐵蹄來到跟前散開,嬴政匆匆地從後方走過來,他們才放松了警惕。
“王上。”蓋聶和步光都向他行禮。燭幽想了想,也準備屈膝,而嬴政已經越過衆人行至她跟前虛扶了一把,輕聲問:“沒事吧?”
她搖搖頭,嬴政嚴肅的眼神在她身上斑駁的血迹間繞了一圈兒,終究忍住了沒有當場确認一遍,送她離開後便由蓋聶領着繼續往行刺的地點。
燭幽來到營地時已經有些累了,她到底不比從前健康。星魂和扶蘇一塊兒站在營地門口,護送她回來的步光伸手扶了她一把,好讓她順利下馬,星魂已然走到了她跟前:“沒事?”
“沒事。”
他這才收斂了那一分緊張,轉而責備:“早叫你别去。”
扶蘇也走了過來:“山鬼大人沒事便好,可見到父王了?”
燭幽看向他:“你父王很好。”一手策劃這事的嬴政要是還能有事,那羅網應該通通送去祭天。
他松了口氣:“那便好。山鬼大人快去休息吧。”
“嗯。”她和星魂一塊兒往裡走,聽到步光在身後向扶蘇禀報:“王上親自去查看情況了,但從那邊到營地還需要一段時間,營内事務還需公子料理,公子便也請回去吧,等王上回來了再前來迎接也不遲。”
于是星魂橫了燭幽一眼:“瞧你還不如一個羅網的刺客。”
燭幽被罵得莫名其妙:“我怎麼了?”
“……”星魂嘴角抽搐,“我當你為了迎合王上的心情而放棄了趨利避害的本能是有進步了,可你就隻能在有關于他的事情上聰明是不是?”
燭幽眨了眨眼,一副沒有理解的模樣。
星魂見狀,皺着眉伸手去摸她的脈門,指尖下雜亂虛浮的脈象令他不由得歎了口氣:“罷了,趕緊去休息。”
燭幽也不多說,進了營帳後第一時間就翻上了榻,閉上眼睛就是天旋地轉。這是她換心以來第一次這樣劇烈運動,心髒雖然不疼,但是給足了她難受,回來的這一路她幾乎是用盡了全力維持着清醒才沒有倒下去,這會兒終于放松了,聽着外面的聲音,不一會兒就睡着了。
再醒過來時已經暮色四合,天邊的晚霞漫過營帳幕布映入她的眼底。她手腳發軟地坐起來,斜裡一隻手及時地扶住了她,還遞了杯茶到她嘴邊,她咕咚咕咚地喝了幹淨,殘留的疲軟才慢慢褪去。她坐着定了定神,看到忙碌着照顧她的竟是步光,她瞧見燭幽在看她,會意地解釋:“是王上吩咐臣在此保護您的。”
燭幽沒有說話,擡手撫了撫額頭。
“大人想沐浴嗎?先前臣怕打擾您休息,還未幫您清洗換衣,既然醒了要不就先去沐浴?哺食呈上來也還需一會兒。”
倒也不是不行,她點頭應了,步光不一會兒就安排好,讓她在最短的時間泡進了熱乎乎的水裡。燭幽頭腦放空地洗完澡,起身披上擺在手邊的新衣,拖着濕漉漉的頭發走出屏風,迎頭撞上從外面回來的嬴政。他急匆匆地掀開了營帳的門簾,似乎比風更快地沖到了她的面前,在外面的涼意裹住她的肩膀之前用溫暖的雙手捏住了她的手臂:“孤看看,當真沒事?”
燭幽仰頭望着一臉焦急的他,一時還有點恍惚,都已經回來這麼久了他怎麼還這樣着急,該知道的情況他不應該都知道了嗎?不過她還是說:“我沒事,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