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幽當然不能告訴嬴政實話，她想了想：“大概是不想把先前的努力拱手相讓？大家都想要的東西，我也想看看還是挺正常的吧？”

嬴政好笑道：“你努力過？”

燭幽嘴角一抽，她怎麼就沒有努力過？！

見好就收的某人換了個話題：“你知道蒼龍七宿是什麼嗎？”

“君上知道嗎？”

“聽說是能讓大秦千秋萬世的東西。”

“那應該是什麼東西？”

“說得靠譜一些，最好能讓我的後代都有當皇帝的天賦和能力，不過還不如讓我長生不老。”嬴政明擺着不相信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一個人。

燭幽并不覺得他是在開玩笑，于是她很認真地問：“君上覺得扶蘇公子有這個天賦和能力嗎？”

他自覺春秋鼎盛，并不想跟她讨論繼承人的問題，不過她既然問了，他還是決定回答：“不知道。”扶蘇雖然很優秀，但……他也反省過是不是自己對他的教育出現了問題，才讓他這般仁慈。仁慈并不應該過多地出現在皇帝的身上，皇帝就應該理智冷靜殺伐果斷，有足夠的魄力去統禦臣下，至于仁慈，那隻是施恩用的消耗品，而不是臣下的溫床。他之前是着意培養了扶蘇，也讓燭幽同他保持了良好的關系，可是若他發現他并不能勝任繼承人的位置，也并不介意将他換掉，反正他有很多兒子，其中還沒有燭幽的兒子，大家都差不離。

燭幽對這樣的話題并不感興趣，隻提了一嘴便罷了，誰是繼承人又怎麼樣，反正她會跟嬴政一起走。想到這裡，她沖嬴政眨眨眼，他等待她的下文：“怎麼了？”

“我喜歡大一點的空間，太小了會擠得慌。”

“什麼空間？”嬴政沒有搞懂她在說什麼，她也不說了，擡手指着前面：“君上看到那些石柱了嗎？”

他的注意力被她吸引過去，不遠處的确有一排與懸崖齊高的石柱，從崖邊一路延伸到近海，仿佛為巨人準備的棧橋：“有什麼特别的嗎？”

“當年韓非被從上面丢下來過，還是我去救的。”

“……桑海到處都是你和他的回憶。”嬴政無奈地笑笑。

燭幽恍然大悟：“所以君上不想我留在這裡？可你為什麼又要拉着我逛桑海城？”

嬴政微微歎氣，他其實隻是想陪她逛逛街，畢竟已經太久沒有見她了：“我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

燭幽站在原地想了一會兒，纏上他的脖子：“我沒有喜歡過韓非，他也不喜歡我。這裡也沒什麼回憶，我那時候不喜歡出門。”

嬴政并不是很相信，就像燭幽也不怎麼相信他和麗姬之間什麼也沒有，不過他沒說，就如同湘夫人對他說的，感情原本就很脆弱，他為何還要不斷地挑戰？有些舊事是不能翻的。他輕輕地擁住她，兩人幼稚地抱着在原地踱着步轉了個圈。

或許是氛圍太好，溫情靜谧，四下無人，燭幽嗅着嬴政身上久違的氣息，心底忽然有些悸動，光是抱着他竟覺得有些不夠。她擡頭，嬴政也正低頭，清冷的月色下，他的眼神顯得更加深邃，冷峻的輪廓被模糊得愈發柔和，細細的碎發拂過他如玉的臉龐，自信又狂妄的氣度沉澱在細細的紋路裡，而他此刻交給她的卻隻有溫柔。雖然兩人間也有不快，但她還是這樣喜歡他啊。她微閉着眼睛湊到他的耳邊：“君上，我想要你。”

她聽到一聲清晰的“咕咚”聲，他的喉結動了動，旋即低笑：“回去還要一段時間呢。”

她幹脆地打斷，聲音清淩淩的就像是砸在冰上的春水：“就在這兒。”

“這兒？”嬴政愣了愣，“你考慮過怎麼回去麼？”

她擡手解他的腰帶：“走回去。”

“璨璨！”嬴政被她的大膽驚到了，這裡可是開闊的海灘，雖然時間晚了，也不能保證沒有跟他們一樣無聊又不守規矩的人，而且隻有野獸才會幕天席地！

“沒關系。”燭幽擡手設了個結界，把衣服抛得遠遠的，“不會有人看到的。”

嬴政擡頭瞄了一眼這個看起來純粹透明的光幕：“我不能保證你一會兒還能維持得住。”

燭幽舔了舔他的下巴，眼底滾動着難以言喻的光：“除非到天亮我們都還在這兒。”

“哼。”

燭幽再一次發現自己很有烏鴉嘴的天賦，潮水褪去之後，清早趕海的人提着魚簍來到了海灘，她用最後一絲力氣往結界上又疊了一層。嬴政親吻她的鬓角，笑話她：“不是不怕麼？”

她望着那些人在微蒙的霧氣裡彎腰将各種海鮮丢進魚簍裡，懶懶地窩進他懷裡：“君上非要同我比臉皮。”

他笑着拍着她的肩，為她穿好衣服：“我是沒辦法忘記這一天了。”月光雜糅着波光，夾雜着美人眼角細碎的眼淚，伴随着海浪聲刻進他的腦海。

終于想起害羞的燭幽閉着眼睛道：“我要努力忘記。”

“休想。”

後來，燭幽收到了嬴政的禮物，那是一套漂亮的首飾，名叫“海月天光”，她看向腳腕上那串戴了很久的銀鈴腳钏，一時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