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路詫異地擡眸,眼底寫着“這是可以說的麼”,複又低下頭去,聲音放輕:“秦宮禁口舌,能傳到這種地步,應當是陛下有什麼計劃吧。”
“不會真有人會跳進這麼簡單的陷阱吧?”燭幽懷疑地問。
“有文信侯作為榜樣,心動的人恐怕不會少。當局者迷。”顔路将方子寫完,立刻結束了這番危險的對話,“多出去走走,鍛煉身體,保持心情。不過外面陽光雖好,卻仍是化雪時,要注意保暖,千萬不要貿然減衣。”
“知道了,多謝你。”燭幽随口應了,自然有步光替她記下。
“不客氣。”
看時間距離哺食還早,燭幽問他:“曉夢呢?”
“曉夢大師一早便出去釣魚了。”
“玉液池的冰都還沒化,釣什麼魚?”
顔路不置可否:“願者上鈎?”
曉夢沒有去玉液池,而是去了六英宮。春寒料峭,積雪未消,結着冰的湖中央立着一個淡青色的身影,她看起來遺世獨立,宛如一隻優美的鶴,如果忽略她腳邊的桶和手中的魚竿,應當是幅絕美的圖。
燭幽和顔路從這一頭走過去,遙遙地就看見章邯從另一頭走過來,他手中抱着一個盒子,翻過圍欄輕輕落在冰面上,身影輕捷地朝曉夢走去。行至她身邊時曉夢也沒有睜眼,章邯也沒跟她講話,于她身前蹲下撈過魚線捉過魚鈎,打開他帶來的盒蓋取出了什麼東西往魚鈎上一鈎,撲通一聲丢進了水裡……
燭幽驚了:“曉夢真以為自己是姜太公嗎?”釣魚連魚餌都不帶的。
顔路搖搖頭,微笑道:“正如你所說,願者上鈎。”
姜太公釣的是周文王,曉夢釣的……燭幽奇道:“他們兩個還沒有……?”曉夢到現在都還在跟章邯極限拉扯呢?她扭頭問步光:“到底是他們誰不願意?”
“章邯将軍吧,曉夢大師也沒有挑明。”
曉夢心高氣傲自不必說,但燭幽想起之前星魂說章邯喜歡曉夢,他是因為自己年紀太大了還是因為不敢在嬴政眼皮子底下私相授受呢?燭幽望着曉夢和章邯一站一蹲結束了短暫的對話,兩個人的臉上都沒什麼明顯的情緒。她抿了抿唇:“那需要君上賜婚嗎?他成家了嗎?”
顔路看向她:“章将軍深得陛下信任,若他們決定好了,他自會請奏,郗姑娘就不要操心了吧。”成人之美固然好,但看他們并不像是要更進一步的樣子,想必以曉夢的性子并不會領情。
燭幽覺得顔路說得有道理,但又覺得這兩個人未免也太啰嗦太無聊太能忍了。
步光神秘兮兮地說道:“我有個小姐妹在負責……保護曉夢大師,她覺得章将軍和大師的相處可有意思了。”
有意思嗎?燭幽側目,然後又忍不住看向了還在湖中央的章邯和曉夢,喜歡的人就在眼前他們倆也真忍得住碰都不碰一下,太可怕了。
晚上嬴政得了閑,聽她絮叨今日發生的事情,聽到此種抱怨不由得笑了:“發乎情,止乎禮。”
燭幽扁扁嘴:“我不信真有人忍得住,君上當初就沒忍住。”
“嗯?”
“不是嗎?君上喝醉了拉着我的手叫我的名字呢。”
嬴政輕哼一聲:“也不知道是誰對朕說自己姓姬,蘇國郗氏,名璨,字燭幽。”
燭幽理所當然:“這算什麼?這不能算什麼。”
他打趣她:“不算什麼嗎?那璨璨當年那麼鄭重其事?”
燭幽絲毫不饒人:“介紹自己的名姓當然要鄭重一點。反正再鄭重,君上後來不也把我忘了麼?”
嬴政眸色一沉:“璨璨。”
自知失言的燭幽眨了眨眼睛:“好了,該就寝了君上。”說罷就要起身往榻上去。
嬴政擡手将她拽住:“你是不是忘了什麼?”
她疑惑地回頭看他。
他斜裡瞧過去,唇邊是微妙的笑意:“有件事不是還需要璨璨和朕一起努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