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與大雪讓能見度近乎于零,自然在警告陸地上的所有活物,凜冬即将來臨。
闵疏倒是沒太被連日的大雪困擾,在島上呆了這麼多年,他差不多已經習慣了這種風雪交加的天氣。厚實堅硬的石牆隔絕了風聲,壁爐暖融融地燒着,闵疏穿着厚而柔軟的毛衣,腳上套着柔軟的羊毛襪子,正在廚房裡做飯。
他先是用魚骨和魚肉炖出了一鍋暖暖的魚湯,又将幾個在冰窖裡凍得硬硬的大饅頭拿來蒸了,又拿了一整排羊肉做成了香煎羊排,島上的蔬菜十分短缺,就用泡菜和土豆以及冷凍青豆湊數。
土豆增添了魚湯濃厚的風味,用大白饅頭沾滿湯汁,吃着别提有多香了。小羊排用香料腌制入味,煎熟後撒上孜然辣椒粉,油脂混雜着各式香料味道滋滋作響,聞着就讓人食指大動。
闵疏做菜的手藝是大學兼職在後廚幫工時跟酒樓主廚學的。之前他為了離開格陵蘭島,曾多次在首都努克和小鎮之間往返,可惜每次得到的都是港口封閉的消息。在他最後一次離開努克時,城中一家華人超市的老闆将店裡的所有庫存都送給了他。
“弟,這些都你拿去。” 操着一口東北腔的老闆大哥對他道:“都是放不壞的,拿去慢慢吃,這破地方越來越冷,我們已經找好了人,準備包機回國了。”
闵疏聽了,雖有些驚訝,但還是表示理解。格陵蘭島上近年來确實越來越冷,之前因為全球氣候變暖而融化的冰蓋全都長了回來,到了夏天也鮮少融化,幾乎覆蓋了以往在夏天還可以自然種植和畜牧的地區。也許也是因為這個,北方的居民都紛紛遷去島了上相對溫暖東南部。
闵疏自己也很想回國,無奈他包不起機。不過他得到了中超的全副身家,也算是幸運了,要不然現在連個辣羊排都沒的吃。
闵疏左手拿着饅頭,右手舉着羊排,準備以一種維京人的姿态大快朵頤。把一桌的香香飯都吃光光!
然而事實上他隻吃了一個饅頭、啃了一根羊排就飽了。
吃得直打飽嗝的闵疏看着一桌的飯菜:……
闵疏喜歡做飯,但不太愛吃飯。
做的時候一腔熱情,恨不得鼓搗出一桌滿漢全席來,然而等真做了出來就眼大肚皮小,隻吃幾口就吃不下了。
所以闵疏特别喜歡投喂身邊的朋友,大學那幾個室友基本上是他一把炒飯一碗湯面喂大的,到了島上,就幹脆開起了中餐廳。每次見到小鎮上的因紐特人被他的食物驚得瞪大眼睛,不斷發出驚呼的樣子,闵疏就覺得特别滿足。
然而現在客人就隻剩下他一個,闵疏坐在一桌美食前,罕見地感到了寂寞。
不過他很快振作了起來,有剩菜也沒事,島上這麼溫度放個好幾天都沒事,實在不行就便宜院子裡的狗子了。
晚飯後,闵疏抱着毛茸茸的穆裡克坐在壁爐旁的沙發上。說是抱,其實是狗子像座山一樣坐在他面前,闵疏從後面環抱住它,将臉埋進狗狗豐厚的皮毛裡。
可惜穆裡克很快哼唧起來,偏過頭用毛茸茸的爪子扒拉闵疏——它太熱了。
闵疏隻好放它回了院子裡,轉而打開了壁爐旁邊的電視。老舊而厚重的電視閃了閃,發出一陣電流的滋滋聲,不大的屏幕閃出雪花般的形狀,最後才緩緩出現了畫面。
屏幕中,兩個穿着紅色棉襖的人正在扭秧歌。
小鎮上沒有電視信号,闵疏播放的是幾盤往年春節聯歡晚會的錄像帶——也是他從華超老闆哪兒繼承來的。這些春晚錄像闵疏都看過很多遍了,他熟練抓了包瓜子,拿起遙控闆哔哔哔按了幾下,将錄像帶快進到小品。
其實他都看得有點膩了,闵疏一邊看着屏幕上的光頭一邊想,這個演員要說什麼他都能背出來——
十分鐘後。
“哈哈哈哈哈哈——”
響亮的笑聲穿透風雪從屋中傳出,牆角邊兒趴着的幾隻雪橇犬豎起了毛茸茸的耳朵,擡起頭向屋内看了一眼,又趴回了地上。
它們知道,主人現在很高興,主人一高興就會變得很吵。
屋内,闵疏笑得前仰後合,瓜子殼撒了一地。不知是他笑點太低還是以前的春晚小品太經典,闵疏是看一次笑一次,等一屆春晚看完,他換了一盤磁帶,娴熟地直接快進到小品,又開始笑得花枝亂顫。
外面的狗子都習慣了,面對主人稱得上可怖的笑聲一點兒反應都沒有,趴在雪窩裡一動不動。
闵疏一邊看一邊嗑瓜子,看到第四盤磁帶時忽然臉色一變,拿起遙控闆按了暫停。
不好,再笑下去要尿了。
闵疏趕忙站起來去後面的房間上廁所,上完了回到塔樓,便見窗戶外頭已經漆黑一片。
風雪似乎越來越大了,電視機的聲音一停,闵疏就能聽到屋外嗚嚎的風聲。風太大了,看出去連雪花的形狀也看不清,隻能看到白茫茫的一大片。
就在這時,屋外忽然響起犬吠。
哈士奇的嗓門很大,闵疏吓了一大跳,趕忙走出去看:
“怎麼了怎麼了?”
一出院子,他便見院子裡的三隻哈士奇和兩隻阿拉斯加不知什麼時候都站了起來,聚攏在院門前,正沖着風雪吠叫。
闵疏擡起頭,向風雪中望去。
剛開始他幾乎什麼都看不見,過了一會兒,闵疏才隐約自風雪之中看到了一抹黑影,突兀地直立在雪原上,正在朝他們的方向靠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