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餘人也一臉菜色,百分百都回味起了自己剛咽進肚的“食物”。
吳暢雙手抱臂,倚在旋轉門前,上半身仿佛卸了力,雙腿卻站得筆直,像是一根鋼筋。
“一個小時後我會來檢查,不合格的……”她咯咯笑了兩聲,好不瘆人,“就去見閻王爺吧,沒用的廢物。”
旋轉牆“砰”地關上,牧椒輕輕推了一下,紋絲不動。門内十二個人面面相觑,花臂男直接将唯一的馬紮拖來,一屁股坐了上去。
工地男提醒道:“我們好像是來幹活的。”
花臂男冷嗤一聲:“她隻說活要幹完,又沒說每個人必須幹活,從小到大我什麼時候需要幹過活?我算是看出來了,做多錯多,你們誰愛幹誰幹吧。”
“你——”小個子被這逆天且理所當然的語氣震驚到。
西裝男拽住他,搖搖頭,自顧自地去了洗碗池,娴熟地拿了洗碗海綿,擠上兩泵洗潔精,從堆積如山的碗碟開始。
牧椒走到水池旁,碗櫃的角落布滿了蜘蛛絲,拉開布滿鐵鏽的抽屜,從擁擠的碗櫃中拽出兩幅橡膠手套,還未來得及遞給西裝男,便察覺到了一絲異常的觸感。
一根觸須順着指套的破洞顫顫巍巍地抖動,帶着絲狀尾毛的腿試圖穿過黃豆大小的洞口。
牧椒:“……”
放棄用手套的想法,牧椒掃視着這間廚房,中島台上的油鹽醬醋都見了底,底部的沉澱物厚厚一層,一個尿素袋擺在中島台的腳下,牧椒揭開一個口,發現是一袋發綠芽的土豆。
想找個盆洗菜,結果盆比帶泥的土豆還髒,一群人将牧椒的動作看在眼裡,小個子忍不住吐槽:“這根本無從下手啊,幹一件活之前得幹三件……”
沈修痕拿起削皮刀,把刀片裡幹涸的土豆皮拽出來,說:“慢慢來吧。”
沒有人知道合格的标準,最容易挑刺的恐怕就是洗碗了,一個個豁口的白瓷碗,有什麼污垢一眼便能看出。
西裝男樂此不疲地洗着碗,醫生和生物女自告奮勇也要去,醫生說:“洗玻璃器皿我們在行啊,保準個個不挂水珠,包在我們身上!”
律師算着牆上的賬本;小個子男是個工程師,修理壞掉的微波爐;法醫剁肉,沿着骨骼與肌肉的方向,一刀到位,沒有一絲多餘的骨頭渣;工地男和面,他撓了撓頭:“害,跟和水泥一樣,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
随聞與盲人一塊擇韭菜,随聞安慰道:“沒事,你就每根隻留個芯,擇完我會再檢查一遍的。”
盲人順着聲音的來源點點頭,“好,謝謝。”
花臂男悠哉悠哉地坐在馬紮上,瞥見桌腿旁有一袋開了封的瓜子,順手提了過來,吐一地瓜子殼還不忘嫌棄:“這瓜子軟了,沒勁。”
衆人沒功夫同他較勁,他們相信,在這個地方,現世報會來得非常及時。
沈修痕和牧椒先将土豆簡單削了皮,再一盆盆沖洗殘留的泥土,牧椒握着一顆黑了一半的土豆,面無表情問道:“直接切一半會不會算我浪費?”
沈修痕停下手中忙碌的削皮刀,無奈道:“别擔心,這些食物不會進任何人的胃裡,光削皮我們都不一定能幹完。”
“誰擔心了?”牧椒知道自己多慮了,她的潔癖甚至包括道德潔癖,如果每個人慎獨有評分的話,她一定是高分。
“呼——終于修好了。”小個子男将凍肉丢進勉強運行的微波爐内,托盤有些損壞,每轉一圈都要磕絆一下,在這嘈雜的工作環境内倒也不突兀。
一個小時轉瞬即逝,洗碗的三個人一直架着胳膊,在旋轉牆再次被推開時,終于緊趕慢趕地超額完成了任務。
昏暗的白熾燈被門外的光湮滅,明亮的光線一縷縷地照在水泥地上,将這一方天地變成黑暗的監牢。
“罪犯”們被這突如其來的光亮刺得不得不閉上眼。吳暢準時出現在門口,牧椒注意到她的手在微微顫抖,不像是因為害怕,像是長時間過度用力導緻的。
“奧,夥計們,我來檢查了……”她的聲帶繃着,仿佛興奮到了極緻,“你們的一舉一動我都看見了,下面是——”
“審判時間!”
“你——”吳暢的手精準地指向花臂男,“哪裡來的蠢豬,隻知道吃飯不知道幹活?!”
花臂男沒曾想吳暢人不在這兒,還能看到廚房内的場景,聽見這針對性極強的話後,頓感不妙準備奪門而逃,被吳暢一把斧頭砸中。
花臂男半跪在地上,疼得直打滾。吳暢滿意地看着面前之景,古怪地笑了:“殺豬之前還要骟豬呢……”
“還有你。”吳暢的手調轉方向,指向拿着賬本的那個女生,“我隻說了去後廚洗碗、打掃衛生、備菜,誰讓你幹多餘的活了?還是說——”
“因為這個活最輕松?你是會計嗎你就幹?!”她的語氣陡然加重,聲音中帶了一絲狠戾。
律師腿都軟了,鞋磨着地後退一步,她已經站不穩了,花臂男的慘叫還響徹在耳邊,血像開了閘似的漫出,視覺聽覺的雙重刺激讓她的精神瀕臨崩潰,平日裡的能言善道在此刻盡顯無力。
她不想死,為什麼這種無妄之災會發生在她身上?!她才27,碩士延畢兩年,給導師寫了無數篇論文,導師的履曆越來越長,title越來越多,而她拿不出一篇畢業論文。方向一改再改,今年送了禮,導師上周才松口不卡她畢業,明年六月,明年畢業季就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