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屋的目光齊刷刷向她聚來,窘迫的境地讓雲遲的臉頓覺火燒一般滾燙,她扯着唇幹笑了兩下,急中生智般晃了晃手機,“有人接了……”
她緊張得咬唇,水漉漉的眼卻無比真誠。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明顯感受到不遠處那道灼熱的目光,像是團着火,強大的壓迫感撲面而來,燒得她連笑都挂不住。
那一刻,空氣仿佛凝固。
見狀,村長急忙出言解圍,“有人接就好。”
他硬着頭皮笑了笑,察言觀色般看着蔣唐凜臉色,“蔣先生,您說在我們村建旅遊區的事?”
蔣唐凜很是淡漠地掃了一眼,“再議。”
輕飄飄的兩個字,像是在做宣判。
說着,便邁開長腿,眼皮都不擡一下地走出木屋……
蔣唐凜走後,雲遲才想起闫峰那條消息,她斟酌着字詞,給了回信:【剛剛在送客戶。不用過來接我,我蹭客戶車回去,謝謝你費心。】
她用善意的謊言,婉拒了闫峰。
雲遲與闫峰的相識并非偶然,她作為蒸餾酒釀造工藝的傳承人自然少不了參加各種非遺宣傳活動,而闫峰正是沂江市非遺保護協會公職人員,一來二去的,兩人便認識了。後來經闫峰推薦,雲遲成為非遺協會的工作人員,兩人又變為同事,相處的時間總要多一些。
至于闫峰的心思,雲遲有過明确拒絕,隻是在那之後,他便聲稱以朋友的名義,從未有過越界。
對于此,雲遲隻能是盡量避嫌。
回完闫峰消息,她看了眼時間,現在到村口,剛好能趕上最後一班公車。雲遲沒再停留,簡單和村長告别後便動了身。
雨後的村落混着泥土的芬芳,道路兩旁,飛鳥劃過矮矮草苗,雲遲瞥了一眼,急急地加快腳步。此時她心中隻有一個念頭,千萬别下雨,至少在她上車之後……
遠處烏雲緩緩而來,雲遲焦急地等着車,冷風吹透單薄的外衫,她縮着肩膀,一遍又一遍探向路口。
疾風愈演愈烈,冷冷地拍打在她皮膚上,僅有可以遮風的站牌也被吹得肆意擺動。雲遲頭發散了大半,虛虛地倚靠石柱才勉強站穩。
墨色的濃雲将天空籠罩,突然一道刺眼的強光閃過。天邊驚雷巨響,刹那間雲霧仿佛都要震裂……
雲遲緊緊捂住雙耳,此時感官變得異常敏感,每一秒都是折磨。
忽而,一道男音在耳畔響起,“雲遲,上車。”
雲遲緩慢地擡起頭,那張熟悉的俊臉就這樣一寸寸顯現,隔着霧蒙蒙的天色,視線不甚清楚,仿佛為他淩厲的眉眼鍍上了一層柔光。
她有些不可置信,徒徒怔了幾秒。
“雲遲。”他叫她,眉宇間已經失去了耐心。
霎時間,驟雨傾盆,豆大的雨點密不透風,一顆接着一顆,不斷線地砸向了雲遲……
那一瞬間她仿佛被淋傻了,腳步定住一般呆站在原地,大雨順着發頂流過眼睫,視線越發的模糊。
直到——
纖瘦的手臂被一道蠻力拉住,雲遲驚呼出聲,緊接着,便被連人提起……
她驚魂未定地坐上駕駛位,眼眸一下下地輕顫着,努力從剛才的沖擊中緩過神。
“叫你聽不見?”
不耐煩的聲音徹底将雲遲拉回現實,他向來耐心不足,這一點倒是絲毫未變。
不過從前是從前,現在的雲遲沒義務哄着他,她看了眼被自己浸濕的座位,正色道:“洗車的錢,我會出的。”
蔣唐凜非常不屑的冷嗤出聲,他轉過頭,擒着雲遲的眼眸,“不是有人來接?”
他緊盯着她,不放過那臉上浮起的每一絲窘迫。
在他灼灼的審視下,雲遲越發局促,她纏起手指,一下下地捏着,“他堵車了。”
“行。”蔣唐凜莫名其妙應的這一聲,好像磨碎了牙,從牙縫裡擠出的一個字。
不過好在,這聲過去以後,落在雲遲頭頂那道灼烈的注視便退了下去。
雲遲緩緩松了口氣,沉着頭,視線不由自主地瞥到了身邊。
轉彎處,蔣唐凜單手轉過方向盤,然後手掌輕輕撐着,等待自動回輪。他漫不經心地看向路面,眉心輕斂,晦暗不明。
手臂處,黑色腕表從袖口露出細邊兒,筋骨分明,根根凸起,一如既往的好看。
雲遲無意識地空咽兩下,鼻尖一陣癢,沒忍住,打出個噴嚏。
她用食指抵住鼻子,一頓一頓的輕吸,眯着眼,似是等待下一個噴嚏的到來。
與此同時,眼前多出了一隻骨骼分明的手,他銜着紙巾,眼睛向下睨着,眉宇間不經意蹙起。
雲遲想,大概是擔心自己的豪車吧。
人在車廂内,她自是沒有拒絕的理由,很快便接過輕蹭了下鼻尖,掩住噴嚏。
即便如此,蔣唐凜那注視仍未收回,他幽幽的目光宛若獵手,直到雲遲被盯得快要發飙,他才不緩不慢移開視線。
雲遲原本泛白的嘴唇被自己咬得充了血,臉頰微微泛着熱,眼神中透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羞,還有怨,似是嬌嗔。
反觀蔣唐凜,似乎是心情不賴,眉心都得以舒展。
他看了眼窗外,語氣間的諷意越發明顯,“這麼大的雨,你那男朋友還真是、一點都不靠譜。”
雲遲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在這等着挖苦。
她不知他從哪來的誤會,卻也懶得解釋,左右不能輸了嘴上功夫。
于是她慢吞吞的,怼了回去。
“我看男人的眼光一直不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