汽車從鋪張的落葉碾過,碎掉的聲音和着秋天一起凋零。
到了要出發那天,奢華張揚的汽車一輛接着一輛從秦岩家出發,落在最後邊的就是秦岩那輛最為質樸的卡宴。
低調奢華,和車主人的張揚全然不同。
等下了車,秦岩下意識摸了把自己腳邊的狗頭,笑道:“Shally,今天我帶你去撒潑打滾!”
“……”
隻得到一陣沉默的秦岩嘴角揚起的弧度緩緩下降,放在狗頭上的手慢慢擡高。
他怎麼沒聽說過狗的記憶隻有七百天。
秦岩:“我開玩笑呢。”
Shally高冷地橫了他一眼,等他把手徹底拿開才邁着步子去追前面的顧驚山。
顧驚山今天穿得幹練,外頭套了一件黑色的皮衣,腳踩一雙及膝的皮靴,頭發随意往後邊一攏,比平日多出幾分銳利和勢不可擋。
“不愧是你家主子的忠仆。”一人一狗一個樣。
秦岩毫不懷疑自己從這雙狗眼裡品出了“鄙夷”二字,看着Shally那驕傲的步子咬牙。
顧驚山他們一行人到的時候營地正值人流高峰期,一群公子少爺開着炫酷的跑車從一邊呼嘯而過,大搖大擺地成為了停車場最靓麗的風景線。
小舟山是國内少有的合法狩獵場,把數量龐大到破壞生态平衡的物種從各地引入,用槍支彈藥吸引了不少人前來狩獵。
每種動物都有一定的對應金額,這些錢都會以狩獵人的名義捐贈給保護組織用于生态保護。
後邊的狩獵場有專業的獵人駐紮在邊界線,這些獵人的身手極好,保障着轄區内所有人的安全。
為了更好地保護顧客,獵場為按照人頭,為每支隊伍都分配了一定比例的工作人員。
顧驚山不喜歡熱鬧,身邊隻留了幾個相熟的人,還有幾個混入工作人員的保镖。
怕狗的張金偉堅定地選擇了另一隻隊伍,以謀求更好地鍛煉。
知道内情的人看到這一幕不免有些好笑,裴予安扶着一邊的樹,樂不可支道:“來之前張金偉聽說Shally要來還沒什麼反應,我當他好了呢,沒想到哈哈哈哈哈……”
等笑夠了,裴予安才擦了擦眼角的淚,“原來是看不着就不怕。”
“你還不知道他,怕狗怕得要死。”一邊的秦岩搖了搖頭,嘴上跟風,腳上也沒閑着,默默遠離了被Shally貼着的顧驚山,他也有點子怵。
顧驚山低笑一聲,熟練地給槍裝彈:“還不是因為你放狗咬他。”
往事被拿出來鞭策,秦岩煩地拿着沒裝彈藥的槍對着地指指點點。
漆黑的槍口往下,戳進泥裡,粘上一圈濕潤的泥土。秦岩不在意地把槍往後一遞,換了把新的:“那還不是因為你嫌棄Pappy髒,非要我把它抱出去。”
秦岩小學遊學的時候在山上抓了隻土狗,說什麼也要把狗帶回帳篷,和秦岩住一個帳篷的顧驚山毫不猶豫拒絕了秦岩的懇求的眼神。
冷酷無情地對秦岩道:“你要是接受去父留子我就讓它在門口住下。”
初為狗父的秦岩權衡了半天,還是覺得自己的命更重要。
悻悻然地把狗抱了出去,輾轉半天,驚覺沉默寡言的老實人張金偉是自己最好的求助對象。
眼瞅着就要和好大兒過上好日子了,結果,秦岩一個沒抓住,Pappy就咬上了張金偉的屁股。
就為了他身上的那股羊肉的香味。
萬幸,因為顧驚山讨厭羊肉,讓秦岩逃過一劫,沒第一天就被好大兒反咬一口。
頓覺闖了大禍的秦岩哭啼啼地去拽它的好大兒,死不松口的狗兒子被遲一步趕來的顧驚山提着脖子後的皮拎了起來,一個冰冷的眼神就讓撒潑的狗立馬安靜了下來。
“哼,到頭來反倒是你做了個好人。”秦岩冷哼一聲,對顧驚山的怨念頗大。
那天的最後,哭哭啼啼的秦岩被顧驚山按在張金偉身邊做了整整一個月的丫鬟才得到解放,也終于見着了被他爸養得膘肥體壯的好大兒。
雖然土狗已經不認他這個爹了,為了紀念它的壯舉秦岩還是為它取了個小名:Pappy。
啪的一下就劈上去了。
小土狗幾年前就老死了,秦岩給他風光大葬埋在了自家院子裡,時不時就要去看一眼。
“狗是你要養的,人是你自己找的。”顧驚山淡淡道。
咔嚓的上膛聲讓Shally立馬警惕起來。
“這不是給你償還的機會了嗎。”
裴予安看着秦岩吃癟的表情笑得肚子疼。
他不喜歡槍,選了個合眼緣的弩箭,指尖摩挲着箭頭的鋒利,定神望了會兒,對着不遠處的草叢射了一箭。
破空的聲音很快就被羽毛的撲騰聲替換了。
裴予安高興道:“嘿,我準是射到了一隻野雞。”
Shally有些蠢蠢欲動,等顧驚山一擡下巴他就沖了出去,直奔裴予安箭頭所指的方向,不一會兒就叼了一隻羽翼斑斓的野雞放到顧驚山跟前。
噴湧而出的雞血把Shally的嘴染得血淋淋的,讓它本就狠厲的樣貌更加殘酷。
獵物的鮮血牽引出了狼的血脈,沾血的毛發流露出幾分陰鸷。
這一幅其樂融融的景象放在别人眼裡卻不算融洽,尤其是Shally的氣場太過兇狠,顧驚山的表情在兩人的襯托下更顯淡漠。
被包繞在中心的人是視線的焦點,也是舞台的中心。
段崇明不知道這是表演、作秀,還是帶着惡意的打趣。
“段哥,你看啥呢?”陳說膽戰心驚地把視線從段崇明手上的那把散彈槍移到他臉上。
段崇明皺着眉收回視線,心裡咯噔一下,“沒什麼。”
陳說才不信,但他現在被槍迷惑了心智,也沒想着再問。
拿着自己的弩箭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哥身後進了林子,哎,他什麼時候才能摸一把槍啊。
再往前幾步,密林便徹底擋住了段崇明的視線。
持槍的少年心不在焉地踢了腳草,盯着那溪邊的野鴨心裡發悶。
他很清楚對面兩人臉上斜睨的眼代表着什麼,他們身上高人一等的倨傲段崇明經常在各種酒會上看見。
洋洋得意,自視清高。
段崇明不是個濫好人,不會自作主張插手他人命運。
他爹從不把他放在溫室裡養,從小到大,該接觸的,該知道的,都讓段崇明了解得透徹。
有這麼一個爹在,段崇明從小就對别人的情緒十分敏感
好的壞的,惡意的,善意的,大概一眼就能看得明白。
對這個長發美人,段崇明的感官過于複雜了。
他們的第一次見面便打破了以往所有的規矩和堅守。
段崇明是為了調查夜色才踏入了那個地方,也是因為聽到相似的故事才選擇了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