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崇明的神情呆滞,看着人出了門才慢半拍地捂住自己的心口。
暗念道:壞了,心跳得好厲害。
等帳篷裡最後一點木質香消失,被忽略的别扭一下蹦了出來。
“怎麼感覺……我被嫖了?”段崇明喃喃自語道。
莫不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被傳染了?
段崇明渾渾噩噩地回到家,一進門就遇上了特意等他的皇阿瑪。
段四海大馬金刀往那一坐,硬是讓段崇明找回了幾分小時候難以承受的壓迫感。
“去哪了。”
“去看流星。”
段四海向他伸了下手,“照片兒呢,我看看。”
段崇明眉心跳了下,他還以為他爸今天鬼上身了,要不然怎麼會突然想起來要揪他小辮子。
知道皇阿瑪現在是正常狀态,段崇明瞬時少了幾分緊張,炫耀道:“我跟你說,這次的規模可要比你以前見到的更壯麗。”
段四海接過包,冷聲道:“它壯不壯麗我不知道,我隻知道你最近有些太不像樣了。”
段崇明見勢不對,連忙後撤到對面坐下,面露乖巧,“爸,生氣對身體不好。”
“你去便去了,怎麼老是用我當借口。”段四海冷笑了一聲:“這學期才開學多久,我就發了五次高燒,腿斷了兩次,甚至誤診了一次肺癌。”
單親家庭剩下的唯一一個爸硬是被他玩出花來了。
“這不是為了讓你的身份更貼切包工頭的形象嗎,你一天天都在工地幹活,不生點病怎麼行。”段崇明言辭鑿鑿道。
“……”提到這茬段四海頓覺心累,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被他要求穿着包工頭的衣服去開家長會。
為了逼真,還特意弄了些泥點子,讓身邊穿得人模狗樣的家長不動聲色地往外移動了好幾分。
“你還好意思說?”
段四海基本不在外露面,能推的活動全推了,把段崇明最想要的安甯給足了。
沒成想,到頭來自己的形象被霍霍了個全。
“嗯——”段崇明沉思了會兒,“你的體弱多病正好全了我的孝心不是?”
段崇明說完,沒聽到他爸的反應,忙不疊往樓上跑。
頭也不回道:“爸,我下次注意!”
段四海皮肉不笑地把拖鞋重新穿上,打開相機翻了翻,看着顯示屏裡密集的星光點點,笑罵道:“臭小子,什麼時候才能穩重點。”
段崇明把門關上,一下子撲到了床上,他把頭埋在被窩裡悶了會兒才去掏手機。
和他爹插科打诨半天,心裡的複雜情緒也還是沒消散,反而越發重了。
手指輕點着鍵盤的數字,很快就把口中記下來的十一個阿拉伯數字按了個全。
段崇明垂着眼簾,大拇指在搜索鍵的上方懸浮。下一秒,手指一滑,從這個界面退了出去。
“煩死了……”
他把身子一轉,仰面躺在床上,隻覺得腦子還是發懵。
怎麼就跟一個半生不熟地人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雖然你長得美,但是——”
段崇明抿了下唇,喃喃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其實也算是做好事,總比他攤上一個變态要好吧。”
如果故事的終點必須是金主,他勉為其難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被他爸發現了大不了就是抽一頓。
而且,他們也不是畸形的表面關系。都有追求這步了,怎麼不算合法的情侶……
段崇明無神地望着天花闆,幻想了兩個黑白的小人開啟辯論。
頭頂犄角的惡魔嚷道:“不行!太草率了,你還沒談過戀愛呢,難道要把自己美好的初戀和這麼一個心機深沉的人挂鈎嗎?”
潔白的天使摸了摸自己頭頂的光環,确定它正正方方才道:“可是這個人長得多美啊,錯過了你不後悔嗎?你别忘了是你對人家那張臉一見鐘情的,不然幹嘛給人錢啊。”
惡魔:“拜拜就拜拜,下一個更美。”
天使:“難道你想看見他和其他人玩這出先追後養?”
惡魔癟了癟嘴:“他眼光高着呢,怎麼會随随便便再去拉個别人。”
天使:“誰說得準呢,畢竟,他想要來錢快的買賣。”
惡魔:“我可以給他錢啊!”
天使緩緩一笑:“對啊,我們可以給他錢啊,以後還可以對他指手畫腳。隻要你想,你大可以像許南禾一樣,把自己的對象好好養大。能用錢解決的問題算問題嗎?”
天使摸了摸惡魔的頭,誘惑道:“祛魅最好的方法就是擁有。與其耿耿于懷一輩子,不如抽刀斷水。”
惡魔若有所思地點頭,贊同道:“你說的有道理!養個人罷了,我有的是錢,千金難買我高興!”
達成一緻的兩人一緻把目光轉向發呆的段崇明,異口同聲道:“快去追他!”
……
“海倫那邊已經松口了,隻要求技術評估到位。”
下位的女人有條不紊地彙報着,“但那邊希望我們能放寬計劃轉交的條件……”
“滴滴——”
猝不及防的一聲鈴響讓會議室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開會期間誰的手機沒有靜音。
顧驚山蹙了蹙眉,循着聲源看見自己發光的手機屏幕。
他把手機拿起看了一眼,眼神柔了一瞬,淡聲道:“繼續。”
“本部的研究員已經開始教學了,預計在三個月後完成第一階段的技術交接……”
顧驚山垂下眼,點開那則消息驗證,看着那兇狠的小孩兒頭像眼裡落下一層笑意。
小明。
名字大衆,做的事卻相當惹眼。
顧驚山把備注改成了“金主”,順帶給對面發了個表情包,剛從秦岩哪裡拿的,很熱乎。
“滴滴——”
段崇明捂着眼睛,從指縫去看對面給他發了什麼。
一看,心就被暴擊了。
一個大男人,怎麼存這麼可愛的表情包。
存就算了,還發出來。
誰要和他親!
段崇明欲蓋彌彰地關掉微信,一頭埋進被子,在即将被自己悶死的上一秒猛一擡頭,極速攝取着空氣。
結實的手掌握着高科技石磚,輕車熟路地打開浏覽器,一字一句地輸入:
怎麼追人。
等段崇明攻略都做了滿滿五頁顧驚山才開完會。
回到辦公室,顧驚山放着滿桌子的文件沒處理,轉而撥通了葉非白的電話。
開門見山道:“幫我準備一份包養合同。”
對面沉默了許久,“根據《民法典》第一百四十三條第三款和第一百五十三條第二款的規定,違背公序良俗的民事法律行為無效。”
“不需要有效。”顧驚山道。
葉非白把咖啡機的開關打開,把杯子放在下邊接着,聽到這話挑了下眉:“他還是個學生。”
從路過那個亭子再到後面天文台的遙遙相望,葉非白并不意外顧驚山會對那個人感興趣。
當了這麼多年的朋友,葉非白對顧驚山的喜好也算是有了一些了解。
不愛循規蹈矩關在籠子的困獸,尤為鐘情活在規則之外的東西。
總之,就是要不同尋常。
僅是兩面之緣,葉非白都看見了少年的野性,更别提那雙眼又是如此的出彩。
皮囊下的内裡怎樣吸引着顧驚山這個人葉非白不得而知,原以為隻不過是一時的興趣,但就現在來看,應當不簡單。
“成年了。”
葉非白:“……”
出于最基本人道主義,葉非白多嘴了一句:“他還是個學生,你收着點。”
葉非白知道顧驚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沒有修所謂的清規戒律,這些年身邊沒有留人也隻是因為不感興趣。
不管是臉還是其他,都沒看上眼。
顧驚山嘴角上揚的弧度沒有變,隻是眼神多出幾分審量和回憶:“嗯,我有數。”
雞同鴨講,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若真有數,也幹不出這種“誘騙”的勾當。
要是别人,葉非白少不得舉着正義的旗幟痛批一番這要當禽獸的人。
葉非白:“你是包養方?”
“不是。”
“……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