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夢狐疑地看向遊青碧,帶着些譏諷:“羨慕我?為什麼?”
“因為,你的孩子有他母親不惜一切的愛。而殿下的父母,卻沒有這樣不顧一切的愛。”
“你覺得可以這樣嗎?可以為了自己的孩子犧牲他們的命嗎?”
“我不知道在你們心裡什麼是最重要的,但在我這個凡人心裡,隻知道這二十多天兵不是被你所殺,不是你的錯。”
映夢垂下頭,無聲笑了笑。
再擡起頭時,眼角有了濕意:“赫圖本是一座靈山上修行千年的武僧,師傅被同門所害,他被折磨數十載斷了生念,在魔君之戰時趁亂打開護山的結界,讓魔君的分身入了山。”
聽到這裡,遊青碧脫口而出:“那知陌呢?”
“知陌的同袍乘他外出,和府中仙婢一起騙取了他妻子的信任,斬殺了他早就收服了的妖獸。他府中仙婢作僞證,緻使他誤信妻子有二心,執意合離。知陌是金蟾,他的妻子是善用蠱的石蜴族,因怨念深重,煽動了石蜥族和金蟾族的戰争。”
“冥主收留我們,讓我們免去酷刑,是因為在他心裡,也許我們并非十惡不赦。所以,我在想,他入魔時,是不是也是苦衷?”
遊青碧看向冷泉中的江月蘅,眼裡帶了一些不解:“他從來都不說,我們也從來都不知道。”
遊青碧看了一眼沉睡在冰泉之中的江月蘅,向來強硬的他,此時虛弱得好似誰都能取他的姓名。
雖放心不下,但遊青碧知道得盡快讓身上的傷好起來才能應對後面的事情,隻得離開冷泉,回到了幽冥殿。
映夢在冷泉旁守了一會兒時,江月蘅突然從冷泉中坐起身來,緊閉着眼問:“他們呢?”
“殿下醒了?”映夢立刻上前道:“赫圖被扣在了無稽山,谏院下令圍住酆都山,你醒之前,誰都不準離開……”
“遊青碧呢?”
“我們怕她擅自離開這裡,所以讓藥婆婆守着她。”
聽聞遊青碧無事,他微微寬了些心,又問:“她吃東西了嗎?”
“範無咎在無稽山偷偷給她摘了些野果。”
江月蘅此時眼睛已隐隐看得清眼前的事物,顧不得灼燒般的痛感,他起身穿上衣服朝外走去。
映夢立刻上前問:“殿下,您如今這樣……”
“此事耽擱得越久越難處理。”
江月蘅快步行至奈河,卻見遊青碧孤身一人蹲在河邊。她擡起頭,緩緩站起身,在确定眼前的是江月蘅時,疾步跑了過來:“殿下,你終于醒了。”
江月蘅一邊朝外走,一邊道:“回屋裡去。”
知陌上前道:“殿下,希墨他們在外面……”
遊青碧拉住江月蘅說道:“殿下,殿下!我跟你一起去。”
江月蘅面色凝重,一個縛身咒将遊青碧捆了,對知陌道:“知陌,帶她回去,我回來之前,不準她離開這裡。”
知陌隻得停下,站在遊青碧身邊,領命道:“是。”
“殿下,你放開我啊!我跟你一起去!”眼見江月蘅獨自朝外走去,遊青碧掙紮不脫,隻得求知陌:“知陌,你放開我。”
知陌面露難色,隻得道:“遊姑娘,殿下說了讓你待在這裡。”
見知陌充耳不聞,急得遊青碧瞪着他道:“他傷成那樣,你不去護着他,你守着我幹什麼?”
知陌道:“冥主說了,讓我守着你。”
遊青碧氣得咬牙切齒:“他解釋不了那麼多,他們對他有成見,不會相信他說的話。天後會要了他的命,你放我出去,我去說,我一定會說明白的!”
知陌繼續道:“冥主說了,他回來……”
話還沒說完,遊青碧的頭就撞了過來。
她動彈不了,隻能用頭撞了知陌,摔在地上道:“你是傻子嗎?你再不放我出去,他就回來不了了!”
遊青碧先是怒吼,接着哭出聲來,身體蜷曲,無助地大聲哭道:“知陌,他受了傷,很重的傷……”
知陌捂着出血的下巴,松了遊青碧的縛身咒。遊青碧驚覺自己能動了,立刻爬起來就要往外跑,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
知陌明白她怕連累自己,隻道:“快走!”
映夢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地看着遊青碧,卻也沒有阻攔。
遊青碧顧不得其他,飛奔而去。
範無忌很快從外面跑了進來,高聲嚷着:“她沒有去無稽山,她跑了!”
映夢看了看一旁的知陌,冷靜回道:“她一定有其他的辦法。”
在空中俯覽戰火掠過的廢墟,原本平緩的地面千瘡百孔,巨大的深坑,裸露的焦石,連根拔起的樹……
從天上下來的速度太快,遊青碧直直撞向了崖壁,渾身的骨頭似乎都要被摔碎了。
她從地上爬起來,高喊着:“沈路!沈路!”
沈路不在原地。
她暈過去了的話結界自然會消失,沈路從未見過如此景象,想必是躲了起來。
遊青碧四處尋找,突然看見了顧言的軍旗。
顧言的部隊稀稀落落剩餘不到一半的人,已經顧不得戰事,撤了數十裡。行至沼澤,戰車陷入淤泥之中,沈路與旁人一起正費力推着戰車,突然聽見遊青碧的喊聲,手上一松,好不容易前行半米的車輪又退了回去。
一旁的胖子朝沈路罵道:“使勁兒啊!”
話音剛落,眼前的人便突然消失不見了。
沈路隻覺身體在飛速後退,眼前一片灰蒙蒙的霧氣急速穿過眼簾,陰冷的風撞在自己身上如刀割一般。待他緩過神來,便見一旁站着的竟是遊青碧。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灰蒙蒙的霧氣便突然消失了。
遊青碧拉着他穿過了厚實的陰雲,伫立在雲端之上。橘色的光照在雲層上方,粼粼一片像極了湖面。
沈路驚懼地抓住遊青碧,顫聲問:“你,你到底是誰啊?”